易凡抬步缓缓的往竹林中走去,林中没有明显的道路,沿着空旷的地方走着,走出百来步,四周已尽是暗红色,就连地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竹叶,微风在林间游走,红竹轻摇,宛如红色的海洋,竹叶飘落,伴随着淡淡的清香,竟有些迷了。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竹林中已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仙剑,赤色,金色,白色,黑色,它们或稀或密的插在地上,也有少数是躺在地上的,也不知它们在此处已静静的呆了多久。
一年
十年
百年
或许更久。
它们在这里等的,便是一位能将他们带出这里的主人,也许它们在日夜呼唤着,却从不随意选择,只为有缘人。
易凡在这剑林之中信步走着,却没有去打扰它们安睡,偶尔从地上抽出一件法宝,在手中把玩一阵,如觉顺手,且自己也喜欢的话,便开启天眼,瞧上一瞧,可谁知一连十几把,皆是冷若寒冰,或是坚若磐石,决然不和自己沟通。弄得易凡有些心灰意懒,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丝响动,易凡听得分明,便循声而去,往前没走出多远,透过竹林空隙,隐隐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易凡身子一震,像是遇见精怪一般,只盼离得远些才好,可转念一想,她已是有法宝之人,怎会出现在此,一念及此,易凡便小心翼翼的往那人的方向靠去。
离得近了,看得也就真切了许多,原来那白色身影乃是一翩翩公子,模样俊秀,并非他心中所想之人。此时回想起竹林入口处的姬安梦,想来这人便是她的门下吧。
就在此时,那白衣男子轻咬指尖,慢慢指尖便渗出一滴血来。
他这是要滴血认主呀,易凡一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也有些紧张,他自己在林中转了许久,却没找到一柄与自己亲近的仙剑,而此刻却要亲见‘血祭’,不由得有些紧张。
只见那白衣男子将精血滴在了剑刃之上,瞬间,剑刃泛起红芒,很快便蔓延至整柄仙剑。
男子缓缓的放开双手,只见那柄赤色仙剑就那么漂浮在空中,并发出百步可闻的轻吟,男子也是缓缓的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那柄仙剑。
易凡看到此剑的反应,初是一愣,随后便皱起了眉头,并随手抽起一柄仙剑,兴许能帮上些忙。
只见那柄赤剑轻吟之声愈发的剧烈,好似在挣扎与怒吼一般,忽然,赤剑红芒大涨,向男子疾飞而去。
易凡此时上前救援已然来不及,所幸男子早有准备,挥剑便将疾飞而来的赤剑斩落在地。
易凡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并走了出来,上前道:“这位师兄,你没事吧。”
男子回头看了看易凡,目光停在了他手中的仙剑之上,道:“我没事,请问师兄你这是……”
易凡抬手,看了看手中的仙剑,苦笑道:“与你一样。”
男子一听,眉梢微扬,随即无奈的笑了笑。
半响,男子开口道:“在下雨阳岛门下苏子云,还没请教师兄如何称呼。”
易凡歉然道:“原来的雨阳岛的苏师兄,在下浪花屿门下易凡。”
苏子云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葛师叔的高徒,失敬失敬。”
易凡也对苏子云抱拳回礼,随后回头看了看那被斩落在地的仙剑,问道:“苏师兄,法宝之事,寻得如何了?”
苏子云摇头苦笑道:“刚才那模样,想来莫易师兄也是看到了,这已是第三次了。”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易凡瞅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苏子云,环顾四周,仙剑何止千万,虽说并非皆上品,但这数量也饶是惊人了,想要在其中找到上品法宝已属不易,更何况是要找到与自己契合的,那有谈何容易呢。
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颓然的坐在了剑林之中。躺在了地上,看着近乎布满天空的红色竹叶,茫茫而找不到视觉的焦点。
两人躺在地上闲聊一阵,易凡了解到,这个苏子云只是比自己早入门三年,以十一年的速度进入这驱物之境,其天资可谓是惊艳四座,而易凡若不考虑师父那一层功力,决计是不能与之相比的。
两人闲聊谈笑间,竟是将那寻找法宝的烦恼淡忘了不少。
苏子云拍着易凡的肩膀,笑道:“想不到莫师弟,天纵奇才,仅用八年,便可有此修为,当真了不起。”
易凡见着有人夸奖自己,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却要强忍着,说道:“彼此彼此嘛。”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
苏子云看了看四周,欢悦的心情便被拉回了现实,正色道:“这事我们怎么办,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易凡闻言,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好半响,摇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挨个挨个找。”
苏子云叹息一声,便站起身来,道:“我们倒可以结伴而行,免得无聊。”
易凡笑着站起身来,点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结伴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辨识方向后,便向竹林西边行进,一边走,一边闲聊,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无聊。
这二人一路行进下来,所遇的仙剑无数,却都无特殊之处,途中已不知开了多少次天眼通,使得现在已有些头昏脑花了。
虽然这一路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却发现了一个规律,越往西走,这片竹林的红色也就越淡。
正在二人谈笑间,忽然,前方林中一道寒光闪现。
那道寒光一闪而逝,那般的孤寒与高傲,隐隐还透着一股邪气。
寒光来去快如闪电,饶是如此,也使得二人汗毛乍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转头,相顾而视,目光中俱有惊惧与好奇之色。
良久,易凡开口言道:“苏师兄,我们何不查探一番。”
苏子云默然不语,眼珠不时的左右晃动,心中权衡着,半响,苏子云猛然将头抬起,最终好奇战胜了心中的恐惧,道:“去可以,但是要以安全为要。”
易凡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言罢,苏子云从地上抽出两柄仙剑,道:“接住,可做防身之用。”便将一柄仙剑扔给了易凡。
仙剑入手,感觉微沉,待易凡细细看来,此剑倒也别致,剑刃轻薄,却有一盘龙,如盘绕红柱一般,由剑柄出盘绕而上,栩栩如生,仿佛能够听到龙吟一般。
易凡看着手中别致的仙剑,心中倒也十分喜欢,想到此处,便轻闭双眼,口中轻颂天眼通的口诀,双眼猛然睁开,似有一道精光从眼中闪过,此时,易凡却感到一阵眩晕。
苏子云连忙上前将易凡扶住,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易凡道:“没事,许是这天眼通开得太多,精神有些不支了吧。”
天眼通开启,易凡注视良久,也尝试着与剑灵沟通,却全然无用,剑灵对他完全不予理会,好在易凡也没有对此抱多大希望。
易凡缓缓收起天眼通,苏子云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易凡抬眼看了看你他,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苏子云见此,已然明了,略带自嘲的轻笑一声,道:“无需灰心,我们继续往前吧。”
易凡收拾了心情,爽朗道:“我们走吧。”
这二人便各自手中拿着一柄仙剑,向着那慑人的寒光处走去,“
大致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各式仙剑已渐渐稀少了,竹林也已全然变成了青竹,再无半点暗红之色。后又走了一段,仙剑便在此绝了踪迹。
二人心中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如芒刺在背,说不出的难受,二人商议正打算往回走。
忽然,那道寒光再次出现。
二人堪堪回头望去,只见离他们百步之处,立有一柄怪异的仙剑,方圆百步更无其他法宝,恍如君王,傲视天下。
二人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便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
只见那柄怪剑,通体呈玄黑之色,剑身也非笔直,而是如龙蛇一般,微微有些扭曲,剑无尖,亦无刃,剑柄更是诡异非凡,竟如火焰一般,黑色的火焰。
易凡将手中的仙剑插在地上,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那柄怪剑拿了起来。
怪剑入手,感觉比之刚才手中那柄还要沉上许多。
易凡手握怪剑,舞了几个剑花,动作潇洒飘逸,他自己倒也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苏子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倒是没有要打扰易凡的意思。
易凡看着手中的怪剑,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满意自己舞的那几个剑花,还是这柄怪剑,只见他以手轻拭剑身。
就在此时,被易凡放置一旁的仙剑发出轻吟之声,并不断的颤抖着。
易凡心中一惊,便望向苏子云,此时苏子云手中的仙剑亦是轻吟不断,在他手中摇晃不已。
二人惊惧对望,忽然易凡似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手中的怪剑。
奇异的剑身之上,已多出了一道鲜红的血印,而自己的手指也出现了一道口子,可自己却并未感觉到疼痛,此时伤口正滴血不止。
慌乱中易凡只得将怪剑往外一扔,与苏子云齐齐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那柄怪剑。
怪剑躺在地上,而那道血迹却并未消失。
这意味着什么,那便是反噬。
一念及此,二人便摆开架势,凝神戒备。
就在此时,那柄怪剑霍然而起,立于虚空,剑身黒芒大涨,如黑色的火焰,威势较他们前几次血祭反噬不知大了多少倍。
易凡与苏子云见此,同时皱眉,相互望了一眼,便回过头去,戒备着那柄怪剑。
只见那怪剑猛的一晃,便冲天而起,飞至半空,便轰然向二人斩下。
剑锋未至,却已是狂风大作,直吹得二人衣衫猎猎飞舞。
二人不及多想,便同时将手中仙剑横于头顶之上,以抵挡这怪剑的一击。
”轰……“
一声巨响,恍如天际惊雷。
两人同时口吐鲜血,并斜斜的飞了出去,落地后两人相继昏了过去,而苏子云手中的仙剑已然被斩断,易凡手中的仙剑此刻任是低吟不止。
二人昏倒之时,怪剑也是力竭之时,便落了下来。
“铮……”
怪剑插入了血泊之中,落叶飞扬……
忽然,怪剑黒芒再闪,之后,那一滩血迹便被它尽数吸入剑身之中。
※※※
红竹林,草庐中。
三位铸剑谷顶尖的人物相聚于此。
葛云饮下一口酒,向着红竹林的方向望去,面有焦虑之色。
姬安梦亦是如此,不时的往红竹林的方向望上一眼。
反观欧阳少,却是一脸常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品着茶,笑吟吟的看着这焦急的二人。
葛云在屋内转悠一阵,便又回到了欧阳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欧阳少心中好笑,打趣道:“一向风流潇洒,放荡不羁的酒仙葛云,几时会如此焦愁呢。”
葛云看了看欧阳少,正欲言明,却听不远处的姬安梦不愤道:“酒仙?我看就是一只醉猫,不知所谓。”
葛云霍然起身,指着姬安梦,怒道:“若非当年,你痴缠于我,慕青便不会出事。”
欧阳少霍然起身,来到二人中间,将葛云的手抚了下去,皱眉道:“旧事就不要再提了,都给我坐下。”
葛云气鼓鼓的坐了下来,将口中的烈酒咽下,冷哼一声,便转过身躯,背对着姬安梦。
姬安梦亦是侧目瞄了一眼葛云,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凄婉,轻轻的叹息一声,便回过头去,透过窗户看向天空的蓝天白云,心中的苦楚渐上心头。
回想年少时……
此事在门中已多年无人提及,他却终日难忘,故寄情于酒,整日疯疯癫癫……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多希望能为他受难,为他受那噬心的苦楚。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静而怪异的氛围。
欧阳少干咳两声,向葛云问道:“今日为何性子大变,往日可不见你对哪个弟子如此上心的?”
葛云轻叹一声,却不言语,站起身子,徐步走到了窗前,极目远望,微风吹来,他那散乱的须发在风中飞舞着,良久,叹息道:“想我那景龙老友,纵横半生,却逢巨变,生死尚未可知,他的骨血我岂能不护之周全。”
欧阳少听言,亦是神伤之色,愤然道:“可恶的邪魔外道,竟为了一件法宝,便残害我正道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