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探出头来,试探道:“你说真的?”
夜白衣猛然的回过头去,冷冷的督了一眼易凡,却没有再说什么。
易凡被这一督,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连忙赔笑道:“我这就出来,你别在意。”
说着,便老老实实走了出来,来到夜白衣的身旁。
易凡轻咳一声,壮着胆子道:“师姐,你带我到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里有一种灵芝,叫九曲灵芝,乃疗伤圣药。”夜白衣冷冷的督了一眼易凡。
易凡若有所思,问道:“这九曲灵芝能帮到师父?”
夜白衣轻轻点了一下头,道:“就在这山崖之中。”
“那我们何不现在就去找呢?”易凡兴奋的说道。
夜白衣轻哼一声,道:“刚才在找你的时候,我已经采了一株。”说着便将一株紫色的灵芝拿了出来。
易凡接过灵芝,上下端详一番,道:“谢谢师姐,那我们回去吧。”
夜白衣转头看向易凡,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块简易的石碑,冷冷道:“上来吧。”
说着,夜白衣已祭起法宝,白光阵阵,好生炫目。
易凡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师姐,你这是什么法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夜白衣低头看了看身前的法宝,眼中身前一股惆怅,淡淡的说道:“我叫它冰魄,出至极北荒原,乃千年玄冰所铸。”
易凡闻言,心生向往,道:“不知什么时候我才会有自己的法宝呢。”
“你还是努力修炼吧。”夜白衣冷冷的说道。
随后,易凡便一跃,跳上了那冒着寒气的法宝之上。
夜白衣法诀一引,两人便化作一道毫光,冲向天际。
终于,经过半个时辰的御空飞行,二人回到了铸剑谷。
铸剑谷,浪花屿。
易凡手拿一株紫色灵芝,一路小跑,当然来到‘正气堂’时,已是气喘吁吁,站在门前,喘息一阵,便是推门而入,径直走进了大殿,而殿上空无一人。
易凡无奈道:“又不知到何处喝酒去了。”说着,易凡便退出了大殿,一跃上了屋顶。
那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依旧在此,拿着那偌大的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
易凡顺着屋脊,走了过去,轻声道:“师父。”
葛云微微一愣,转过头来,道:“这两日你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给你,应该对你的伤势有所帮助的。”说着,易凡将那株紫色的灵芝掏了出来,并递于葛云。
葛云看见那株灵芝,愣了一愣,道:“你去过百尺崖?”
“是的,我们刚回来。”易凡肯定的回答道:“我是与夜师姐一起去的。”
“白衣那丫头……”葛云对于易凡的回答倒是颇感意外。
半响,葛云接着道:“此乃九曲灵芝,确有固本培元之效。一路辛苦你了。”
“那我去练功了。”易凡道。
“你这一路可有何见闻。”易凡刚走出几步,却被葛云叫住了。
易凡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说道:“师父,你可知道凌云散人?”
“什么……”原本还十分的沉静的葛云,突然站起身来,高声道。
葛云沉默半响,沉声道:“此人之名,你是从何处知晓的?”
“在百尺崖的一个山洞之中,我无意间发现了他的骸骨……”易凡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交代了出来,只是将‘天罪剑诀’之事给隐瞒了下来。
听着易凡的叙述,葛云闭目沉思一阵,自言自语道:“百尺崖……”
易凡看着若有所思的葛云,心中毫无头绪,唯有在一旁静待。
忽然,葛云抬眼看向易凡,盯了半响,直把易凡盯得心中发毛,才道:“此人一生,皆在那卷中所载,大致无恙,只是这是非与否,我等无从公断……此后你也休要再提此人之名。”
“这是为何?”易凡心中大惑,忙道:“他这一生,只为追寻挚爱,何错之有,却受得如此待遇。”
说道最后,已难掩心中不平,愤然怒吼。
“闭嘴。”葛云沉声道:“其中原委你怎会知晓,当年若非是他的突然变节,我正道道友又何至于死伤惨重。”
“……”
易凡一时无言以对。
葛云接着说道:“寻求挚爱固然无错,他却万万不该爱上魔教妖女,正道难容,天地难容啊。”
易凡依旧无言能答,却在心中问自己。
“何为对,何为错?在凌云散人之位,为己之所爱,无错。而正道之位,于己之私,枉顾大义,便是大错而特错。”
这对与错,在易凡的脑间不断的萦绕,久久难去。而这等艰涩难明之理,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够想得明了呢。
葛云见易凡眉头微皱,做沉思状,便以为他已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正色道:“你回去练功吧,此人你以后休要再提,也莫要在想。”
易凡依旧眉头紧皱,随口道:“是。”
说完,便是一跃,回到了地面之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凌云散人这个名字在易凡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一个人默默的走在竹林之中,微风吹拂,鬓发飞扬,抬头间,却发现林中隐隐有一白色身影,易凡举步向前,待到看清时,身子微微一颤,那身影在微风中,白衣飘飘,却又那般的孤寂与冷漠,犹若仙子一般。
易凡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缓步上前,来到那人身旁,轻声道:“师姐,我已将灵芝交予师父了。”
那人微微一怔,像是在思索之时被突然打断一般,转过头来,正是夜白衣,她看了看易凡,半响才轻道一声:“哦。”便没了下文。
易凡倒也习惯她这般冷若冰霜的样子,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任那微风吹拂,落叶纷纷。
好半响,夜白衣忽然转过身来,督了一眼易凡,凛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吹风啊。”易凡慌乱的辩解道。
“吹风?”夜白衣一脸狐疑的说道。
“对啊。”说着,易凡便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并做享受状,顿了一下,道:“可舒服了。”
可这诸般行为在夜白衣看来,却是如同市井无赖一般,而当他看到易凡那抚摸脸庞的右手时,却觉胸前一阵异样,难以言明。
脑中便回想起当日在百尺崖之事,顿时羞怒不已,脸上更是泛起几分潮红。
易凡沉默一阵,见夜白衣没有声响,便微微转头,向着这夜白衣的方向瞄去,却发现夜白衣正盯着自己,而她的脸色却有些发红,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羞涩和愤恨,还夹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易凡稍作迟疑,问道:“你没事吧?你的脸色……”
此言一出,夜白衣顿感失态,连忙转过脸去,避开易凡的视线,正声道:“我没事。”
夜白衣用她那冰冷的双手,轻抚双面,顿感舒适了许多,忽然,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放下双手,转过身来,接着说道:“你……你那日摔下山去,有没有受伤?”
易凡先是一愣,随后翻了翻白眼,嬉笑道:“没有,没有,你看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说着还曲了曲胳膊,拍了拍手臂。
夜白衣也是被他逗得一乐,笑骂道:“算你命大。”
然而她这一笑竟有倾城之感,易凡望着她那笑吟吟的样子,竟也是呆了呆。
冰如雪,
笑倾城,
漠然花间落。
忆如苦,
难以弃,
往昔难黎明。
随即,易凡略带慌张的转过身去,说道:“我先走了。”
说罢,逃似的跑开了,留下一脸狐疑的夜白衣。
夜白衣望着那个渐渐显示在竹林深处的身影,满脸疑惑的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如此问,不知,谁人能答。
往后,就是平淡无奇的修炼时光,这一晃就是三年,仿佛眨眼便过去了,如白驹过隙一般。
此间唯有可提的一点,便是易凡发现夜白衣时常盯着他,原以为是监督自己修炼,可总觉的有些怪异,刚开始那眼神中尽是冷意,使得易凡一度认为她要加害自己,可不知后来又是而为何,她的目光却变了,虽然也是那般的生人勿近之感,却多了几丝暖意,柔和了不少,偶然还能看见她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使得易凡以为见了鬼。
也正是因为如此,易凡也被夜白衣狠狠的揍过几次,打那之后,易凡便再也不敢为了一个笑容而一惊一乍了。
而易凡的修为也是进步神速,也正如杨溯所言,师父的一层功力没有白白的浪费掉,惹得众人羡慕不已,寰宇还笑言道,自己也要走火入魔一回。当然,这也得到了大师兄杨溯的严厉批评。
※※※
三年,既长且短。
在茫茫的修行岁月中,三年便如沧海之一粟。然而,便是这一粟时光,易凡却做到了寻常人一甲子也未必能够办成之事。
突破少阳二层境界,进入了第三层,此也是通常所言的驱物之境,亦是修真练道一途至关重要的一次突破,若能突破此关,若是天资聪颖之人,只消十数年便可径直到达玉阳之境。
如此,在江湖上也就算得上一号人物了,若能寻得一件上好的法宝,那便是如虎添翼了。到了玉阳一境之后,若要再进,那便要靠顿悟,亦或是特殊的机缘,这些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此时,易凡正一人静静的站在‘正气堂’,三年的时光,亦使得一个稚嫩的少年,变为一个翩翩公子,此刻,他面上的稚气已去大半,转而增添了几分儒雅,几分成熟,还有几分稳重。
此时他正身着青色长衫,腰间系有一条银丝软带,微风吹入堂中,鬓发微扬,衣衫轻摇,而他却那般的沉静,如一尊雕塑一般。
就那般静静的站着,好半响,正当易凡微微有些不耐之时,一个邋遢的身影,正从正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那个较普通酒壶要大上一号的酒葫芦,一步三晃的来到了易凡的面前。
易凡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样,加上满嘴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道:“师父,今日已是第十日了。”
葛云闻言,看了他一眼,却是漠然不理,悠悠的喝下了一口酒,酒水从嘴角洒落不少,洒在了他那不知沾了多少酒的衣衫之上,也洒在了地上,当然,他也不觉可惜,半响才道:“十日已过,你可准备好了?”
“是的。”易凡正色道:“我已经准备万全。”
葛云在堂中来回踱步,晃晃悠悠,好似醉了一般。
易凡却知道,虽说师父乃是十日九醉,可每当有要紧之事,他总能及时出现。这种事情在他身上便发生了两次,第一次便是在三年前自己走火入魔,而第二次便是十日之前,当时正值突破之时,虽说并未发生什么凶险,事后却听寰宇提起过。尽管当时他仍在喝酒,可这也能说明不少的事情了。
易凡见此,恐其摔倒,便上前将其搀扶至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在易凡心中觉得这样做有些多余,他这般状态已不知多少年了,却没见摔出了好歹来,可他依旧如此做了。
葛云坐定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其中的酒气直熏得易凡脑袋发晕。
葛云缓了缓,抬眼向易凡瞄去,道:“将你的手给我,我先为你号一号脉。”
易凡闻言,不做迟疑,立马侧身到葛云的左边坐下,并将右手探出。
葛云轻握其手,并将手指轻放至易凡的手腕之上,轻闭双目,脑袋也是微微的晃动了几下,极像位老先生,三指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不断的跳动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葛云才缓缓放开易凡的手,并用手轻缕了一下,他自己那不算长,但很乱的胡须,面带欣慰之色,道:“修为已然稳固,做得很好。”
易凡听在耳中,甚为欣喜,道:“还是师父您教得好。”
“你个小混蛋,少拍我马屁。”虽然葛云嘴上如此说,可明显很是受用,不禁笑骂道:“这个给你。”
说着,葛云便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扔给了易凡。
随后,葛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拿起酒葫芦,便往外走去,口中悠悠的说道:“你先将它记下,我喝酒去了,一个时辰再回来。”
易凡只得应了一声:“哦。”
随即便将目光转移到手中的小册子上,册子不大,就比手掌大一点,书页很新,却是皱皱巴巴的,想来应该是手抄本,却被葛云放置衣袖之中,才得以此形。
而这般皱皱巴巴的小册子,在封面上却只写了两个字“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