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泽举起长剑,剑身直接贯穿眼前这一张腐烂丑陋的脸。张牙舞抓的身体登时没了动静,像软泥一样往前倒去。
在它的身躯顺着剑身扑倒之前,白鹿泽提前一步抽出了长剑。他用劲往脚边一挥,粘在剑背上的血液和脑浆统统被甩在了地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所有人记住了!”白鹿泽举剑指天,用命令一般的口吻高呼道,“全力攻击头部!毋需多问!”
他身后约莫有一百人左右,都是手持武器的成年男性。此时人群中传来纷纷议论声。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对白鹿泽的态度表达不满呢?抑或是在质疑他的处理手段?
眼下尸潮正从衙门大门一拥而入,白鹿泽没有多想,更没有对身后的平民寄予太多厚望。他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轮回诀默默运转,身上泛起灿灿神光。
白鹿泽身上绽放出的耀眼光辉,扫除了一部分人心中恐惧。他们仿佛看到一盏希望的明灯,那便是身陷绝境的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这一刻,除了选择相信,选择斗争,别无他法。
白鹿泽看了一眼身旁的牛二,而后者也恰好凝视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信任的眼神。
“千万不要死了。”白鹿泽严肃的脸挤出了一丝微笑。
“你也是,我的好哥们。”牛二神色凝重,嘴角忽然也微微上扬,还带着稍稍颤抖。白鹿泽看不出那表情到底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又或者是二者都有?
牛二挺起胸膛,虎背熊腰的身躯高举手中的长扁担,激昂地高声吼道:“去死吧怪物!”说罢便孤身冲向尸群,大开大合之间,已经打碎了三个活死人的头颅。
看见牛二的举动引起了身后的村民一阵骚动,于是白鹿泽也马上先身士卒,金黄闪耀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尸群之中。优雅的身姿随剑起舞,巧妙地引导着这些活死人。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他的剑下,尸体在大门内渐渐垒起了一座“肉墙”,阻挡了不少门外的后来者。
但身后的平民百姓,大多数仍旧不敢动身,四肢僵硬了一样站在原地。他们皆脸色苍白,不抱希望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
机敏的白鹿泽配合着勇猛的牛二,任由外面再大的鬼哭狼号,他们都仿佛充耳不闻,专心默契地配合着。
没想到,在两人如此一番拼命厮杀之下,大门一时半会竟然是守住了,只有一部分活死人从“肉墙”两旁涌挤而入。但这对于白鹿泽和牛二来说,已经是能够稳保不失的了。
亲眼目睹两名年轻人竟然奇迹一般地守住了大门,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更多村民的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芒,他们的双手似乎重新获得知觉。
有一名老者举着锄头冲了上前。
又有一名壮汉提着长矛插倒一头行尸。
……
越来越多人鼓起勇气,毅然加入了战斗的行列。白鹿泽和牛二顿时感觉压力大减。
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扭打成一块。里面有他们曾经爱过的人,也有他们曾经怨恨过的人。或许,有人正流着泪,不忍动手;或许,有人正狞笑着,一报大仇。
但是,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并没有感觉自己的灵魂有得到预期中的解脱感。这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飘渺如云烟一般,似乎都在阴阳相隔、生死两岸中间,失去了本身的意义。
忽然,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人群中响起。有一个人倒下了,脖子上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身边的几个人斗志大受动摇,显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一度让自己陷入危险困境。
白鹿泽看在眼里。他知道,如果不赶快安抚他们的心情,刚刚才初现沸腾的士气将会大受挫折,继而蔓延到所有村民之中。那么,这场战争将必定会在此宣告结束。单凭白鹿泽一人之力,有限的体力终究会消耗殆尽,根本不可能受得住如潮水一般的尸潮。
他心念一转,杀倒路上的几个行尸,大步走到这个跌倒在地,无助地按着脖子的喷涌鲜血的村民旁边。
“你是一名勇士!”白鹿泽当着所有人的面,慷慨激昂地高声讲道,“你为了守卫家园,英勇捐躯的伟大功绩,鹿步村的历史会永远铭记!”说罢,不再等他说出任何话语,长剑利落地贯穿了他的大脑。
白鹿泽过转身,神情激动地环视四周,然后对所有人高呼道:“每个人都必须拼死保护我们的家园!被咬了的结果就是变成它们!”他抽出长剑,指着源源不断的行尸,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不要抱有任何希望!不要让自己变成伤害家人的一员!我们别无选择!”
年方十六的少年,已经散发出浓厚的领导者的风采。尽管在场所有人都比他年长,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违抗他的命令。
一时间,所有村民都似乎不再犹豫,心底深处的热血被彻底激发。他们决定背水一战,奋力投身最凶险处,为自己所爱的一切拼杀着。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有的人身上被咬下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肉;有的人手臂和躯干被好几个行尸死死咬住;有的人已经被撕下半张脸,露出了恐怖的牙齿……
但是,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这些原本犹犹豫豫、战战兢兢、毫无战意的村民依然没有倒下,仿佛变得与这些死人一样,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
如今每个人都已然化身为骁勇善战的死士,英勇不屈地来回穿杀在这个人间炼狱之中。
在屋内看着这些熟悉的身影,豁出一切来捍卫家园,没有一个人不为之动容,眼眶湿润。
满地都是头部被毁尸体,渐渐堆积如山,原本危急万分的形势瞬间逆转。
村民们团结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相互支持着。白鹿泽心头一阵感动,他看着这些尽管已经伤痕累累,仍然竭力挺立在战场中的,已经舍弃了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的这些人,铁骨铮铮地战斗到死去的那一刻。他对他的同乡们,肃然起敬。
白鹿泽很清楚,包围营地的行尸之多,遍及四野,远远不止正门汹涌的这一些。但无论如何,现在总算有一丝能够让大家喘息的时间。
这个念头还未消失,还未容许他暂时松一口气,就听见屋内有妇人惊呼一声:“大家快看围墙!”
所有人都立马朝着四周的墙壁望去,眼前的一切宛如冷水一样,狠狠地把所有人的希望彻底浇灭。
只见不断有活死人从墙上涌入。这些成功翻身落入演武场的人,有的扭断手,有的摔断腿,四肢夸张地扭曲着,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但它们毫不在乎——应该说是根本感觉不到除了食欲之外的任何一切。
行尸们或站起来、或爬行着,一刻不停地朝着门后的众人与屋内的妇孺靠近。
它们的目标也很简单。
与他们单纯想着守护家园一样简单——
吞噬一切生人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