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康熙爷将一个小小的令牌交付给胤祥后便拉着我的手将我送到了胤祥身边,那慈爱的眼神早不见当年的犀利,胤祥眼里闪烁的泪光,皇上嘴角满意的微笑,在我的双眸里定格成永远的哀伤。今儿,我再不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也再不能将自己当成一个时空的旅行者。眼前这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我再不应该叫他康熙爷,他是我的皇阿玛。
“秀儿,朕能信得过你么?”畅春园里那个隐秘的小院子里,皇阿玛躺在摇椅上眼神飘忽不定的瞧着我,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它吹碎。
“皇阿玛……”他的一声“秀儿”顿时让刚刚起身的我两腿发软,重新重重的双膝跪地。
“快起来,朕只是想和你说些贴己话儿,并不想去探究你是兆佳氏亦或是李氏,不管是谁,都是朕的儿媳妇儿。”他的声音早已经没有往日的阴冷,却是多了几分柔和。我起身,缓缓的走到他身边的小榻上坐好,毕恭毕敬的听着。“朕只怕是拖不过这几日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大清江山和胤祥。”
“皇阿玛,您是……”
“别说那些安慰朕的话了,朕早就听腻烦了,你且听听朕的嘱托。朕怕这江山传不到该得的人手里,也怕这场我强压着好些年的风暴随着我的离去而狂风大作。现如今朕最信得过的就数老十三了,有你牵绊着他这皇位于他早已一文不值。只是这整个大清的军权都交给了他,朕还是怕他走了偏路。秀儿,你向来是个聪明人,打从那年你撞到养心殿里来求我一并把你和胤祥圈在一起开始,朕就知道你会替老十三选好了路子。”
“皇阿玛,臣妾……”
“别说那些外道话来搪塞朕。朕这一辈子放心不下的唯有这大清江山和两个儿子,现在朕就求你替朕守着这两个儿子。”
“皇阿玛只管吩咐孩儿就是,秀儿定当尽心竭力。”
“除了老十三你还得替朕守住老十四。”皇阿玛握着我的手在说到十四的时候,紧了紧,那干枯粗糙的手捏的我生疼,虽然我知道这未来的大局,可身在其中我还是无法猜透其中的迷雾。我的片刻迟疑引来了皇阿玛的不安,握着我的手又加紧了力道。
“除了老十三你还得替朕守住老十四”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绕,直到十一月十三,我才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胤祥,胤祥!”当李德全传了口谕匆匆离去后,胤祥便一言不发呆了半个时辰。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折磨自己,不停的摇晃着他。可谁知不晃还好,这一晃原本呆立的胤祥懵的喷出一口鲜血,顿时将我吓的魂飞魄散。
“随我进宫。”我惊恐的捧着被鲜血染红的手帕还来不及反应,胤祥就已经将我拉入了马车之中。
安静的马车里,只有我和胤祥粗重的呼吸声,他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那个金色的小令牌不停的摩挲,另一只手紧紧的揽着我,紧蹙的眉头紧成了一个结,任我怎么用手去揉搓也不能使其舒展。我的心跟着他也紧缩成了一个小疙瘩,几乎无法呼吸。
“我只顾带着你出来,孩子们却还留在府里!”良久胤祥像是恍然大悟,惊慌的看着我大叫起来。
“胤祥,不是早已经做了决定么?他不会那么不信任你的。”我握住了胤祥拿着令牌的手,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
“这辈子,最终我还是负了皇阿玛。”胤祥握着令牌的手松了,那小小的金牌子就那样落在了我的手心里,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揣进了胤祥的怀里,用手摩挲着他早已不在年轻的脸庞。
“不负大清江山就是不负皇阿玛。”
终于在我极力的安抚下,胤祥恢复了平静。瞧,无论是谁,无论经历过多少风雨坎坷,当要在亲情面前做出抉择时都会让人束手无策。百年后众人的揣测也许就是事实,皇阿玛畅春园内的嘱托,胤祥马车上的局促,我越来越觉得之后的八年会过的如履薄冰。
永和宫一反平日的寂静,变得格外吵闹,德妃娘娘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院落,她是在痛哭什么?是伤心于自己相伴一生的丈夫过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和她最心爱的儿子失之交臂?
“额娘,药总是该吃的,您这样让皇阿玛怎么能放心的去?”我已经连续三天跪在德妃的床前苦口婆心的劝她进药,可她只是背对着我躺下,并不发出任何声音。这个十几年在我印象里只能用“淡漠”二字形容的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执拗的一面,这世界上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迷真的只有人心。
“额娘,您这样等十四爷回来的时候要他怎么能受得住?”宝晴瞪着红肿的双眼,跪在我的身边早已经欲哭无泪。
“祯儿,只怕额娘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听到宝晴的话,德妃娘娘懵的起身,恶狠狠的盯着跪在最前方的新帝雍正。
“儿臣请皇额娘用药。”雍正并不理睬德妃眼神里的咄咄逼人,只是接过刚送来的热汤药双手奉于德妃面前。瞧,这还真是亲生的娘俩,一个比一个拗,对峙了许久德妃依旧一声不响的躺在床上背过身,不再理会满屋子跪着的人。这个刚刚即位的雍正就那样夜夜不停的跪在德妃床榻之前,可还是没能博得他母亲的半点怜爱。德妃愤怒的眼神,宝晴哀怨的表情,雍正决然的面容,胤祥,哦,不允祥紧蹙的眉头就是我整整两个月的生活。
“额娘……”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十三府们的时候,等候已久的旋儿红肿着双眼扑进我的怀里。
“旋儿,这是怎么了?大正月的怎么就站在风里吹着?”我心疼的牵着她早已冻得红肿的小手忙拉着向我的屋子走去。
“额娘,您怎么才回府?曼瑶怎么没跟着一并回来?”
“曼瑶什么时候进宫了?”我原本在解披风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惊奇的瞧着还在抹眼泪的旋儿。
“那日宫里来宣读赐婚的诏书,是四阿哥亲自带走曼瑶的,女儿以为是额娘想念曼瑶所以才宣她进宫的,怎么额娘原是不知道这事的么?”
“什么赐婚的诏书?给谁赐婚?赐什么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