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之后再也没有见着碧月,秦姑姑也不知去向。下药之事也就没人问起。文凤比平时沉默了许多,脾气也收敛了许多。
过了两日她去仁寿宫福安殿给丽太妃送衣裳,这丽太妃自打搬到了仁寿宫福安殿后,脾气就不好,有什么活送到烫衣司来,拿回去时定要挑刺,对宫女不是打便是骂。
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衣服,即使是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来,才拿了衣服直往仁寿宫去。仁寿宫临近潋滟宫,也是个极僻静的地方。卫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阿离来过这里。朴素静谧,且终日檀香缭绕。想是深宫寂寞,宫里的太妃念佛打发时间。
丽太妃住在仁寿宫的福安殿,阿离还未走进去就就听见丽太妃训斥宫女的声音,她见殿外无人赶紧溜了出来,她可不想撞在枪口上。
阿离出了福安殿也不敢走太远。这仁寿宫以往来过,想了一下,决定到福安殿旁边的千安殿的花圃去打发时间,等丽妃气消了再去。
听说前朝有一个太妃十分爱花,犹爱君子兰和梅花。君子兰失了照料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的白梅花虽然比不上潋滟宫浩瀚梅林也别有一番味道。
冬日温凉,阳光照耀下的雪地耀眼如琉璃,她站在树下抬头看,树枝上几只麻雀懒洋洋的立在枝头上,不知为何突然惊起,展翅飞向遥远的天边,打落树枝上的点点白雪,正好落在了阿离你的脸上颈子上,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打了一个寒噤。打骂声渐止,隐隐约约传来宫女的哭声,想丽太妃发泄完了,阿离这才拿了衣服过去。
“你是司衣局的宫女,我的衣服送去了这么些日子你们才送来,是不是先帝爷去了,我们这些都是过时的人了,所以就敢怠慢了。再过了几日,是不是连我们这一群人也不认识了!”阿离进了福安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见丽太妃冷笑道。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的东西我们怎敢不尽力!“阿离只得跪下来磕头。
“是吗!”丽太妃走下来,拿起阿离手中的衣服,看了一眼。接过了旁边宫女的茶就往阿离身上泼。
“娘娘恕罪,是奴婢的不是,这衣服奴婢拿回去再改一改吧!”阿离胸前都湿了,隆冬腊月这样一碗茶泼在身上凉掉了之后却冷的她发抖。
“还改什么,耽误了这么些时候。”说着又坐了回去。眼睛却冷冷的看着阿离。哪里有饶过的意思!
阿离跪着不敢说话。
丽太妃颇为得意,阴森的笑道:“院子里有几口水缸,就罚你把水调满。”
“女婢谢娘娘的教训!”阿离深知是丽太妃故意整人,自己一个小小宫女如何能够反驳,不卑不亢的答应着去了。
她来到院子才发现这里原来有十二口大水缸,那个带她来的宫女一脸横肉,狞笑道:“都给我挑满了,一点都不能少,否则打断你的腿。”
阿离咬咬牙,担起了水桶就朝仁寿宫唯一的古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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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准许你们滥用私刑的?!”阿离正担着两桶水娘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累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只能看到来人黑衣的衣角。
“奴婢参见莫大人!回侯爷的话这个宫女惹怒了太妃,太妃着奴婢好好教训。”那个宫女吓得立即扔掉了手中的鞭子。
“太妃娘娘是什么人,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定是你们这帮奴才的意思!”
‘什么人!’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的变态老妖婆!阿离瞪了那个黑衣人一眼,那个黑衣人一愣神倒也没说什么。
“奴婢哪敢!”那个宫女趴在了地上身体颤抖如筛糠。
前面有一颗石子,阿离不小心踩到,颤抖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桶子差点掉下来,那个黑衣人身手极为敏捷,一把接住放在地上,水洒了阿离一身,阿离的衣服其实早就湿了,此时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你要去换身衣服!”那人扶住她的姿势有些暧昧,立刻放脱阿离。
阿离想起刚刚他说的话,颤抖的说道:“奴婢多谢大人,不劳烦大人了!”说着甩开他的手径自往前走,步履蹒跚。
日既去,日复来。
来如赴,去如颓。
来是谁约?去是谁推?
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空间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的时间改了音容,变了颜色,她已经学会了如何说话处事,连她自己都不觉得她是一个穿越者了。然而到了这个世界,她没有办法像其他穿越者一样改变世界,成就辉煌。也没有重生到一个安定富足的人家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些年,她历经囚禁,国破,流离,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她渺小如尘埃,她无法去改变这个世界,只能去适应,并且独自吞下所以得苦。
她跨出福安殿的门槛,门槛太高她一个趔趄几乎不曾倒下去,忽然她被一件披风包住,跌落到一个不算强壮却温暖的怀抱,阿离冻得脖子都动不了了,艰难的回头,看见那人十三四岁的少年。沉毅的双眸,稚气的面庞。
阿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子倔强,:“回皇上的话,我可以自己走!”
这个少年皇帝正是齐国皇帝白天凌。
白天凌不过略皱了皱眉:“你这个样子,回得去!?”
阿离也不理会他,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只听见皇帝小声说:“别动!”
阿离抬眼看他眉毛皱起,眼神淡漠却掩饰不了关切,少年纤瘦的身材单薄双臂却温暖有力,阿离脸一红终究放弃了挣扎。
他抱着她来到了离仁寿宫不远的潋滟宫,进了潋滟宫偏殿的耳房后面的抱夏。一个宫女出来迎接,气质温婉端庄。阿离一猜就知道她出身不低,在宫里应该是个近身伺候的女官。那个宫女第一眼见到他们这般不免惊异,片刻就神色如常,连忙扶着她到了抱厦里间的炕上,笑道:“这几件衣服是我在家时穿的,料子都是好的,还望你不要嫌弃,将就着换上吧!”
阿离看那几件衣服,半新的素白交领青莲色滚边广袖罗衣,烟霞色织锦襦裙,青莲色宫绦。都只是在衣领和袖口处用素色丝线绣了云纹,看着简单朴素但是从料子和做工来看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多谢姑姑!”阿离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略暖和了些。
“我叫素卿,是潋滟宫里伺候太后起居的宫女,比你大着几岁。你不嫌弃也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原来她就是太后身边的一品女官素卿姑姑。
替她把衣服换了,让她盖着被子躺在炕上,又拢了汤婆子给她捂着。
“姑娘在哪里当差,这些衣服洗好了我好着人送去。”
“我还是不劳烦姐姐了!”今天她已帮她良多,阿离有些不好意思。
“潋滟宫的衣服有粗使宫女洗,也费不着我什么事,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知妹妹今年多大了,冒昧问一句你是如何识得皇上的?”素卿盈盈一笑,看了她一眼。阿离多年的阅人经验还是让阿离看到了她目光背后的淡淡的审视。
“奴婢哪有幸认识皇上,今日偶遇皇上,皇上怜下,看见奴婢受冻不忍心罢了!”
素卿只是淡淡的笑了,又闲聊了几句,无非就是旁敲侧击的打听阿离的身份来历,阿离也半真半假的说了。有些问题阿离不说她也不强求。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却和皇上一起,也难怪她觉得奇怪,但是这个宫女却能够做到不多看,不多言,不越距,不强求,不以势压人,始终温和有礼。素卿既是大家闺秀又是太后近侍果然绝非等闲之辈。
阿离换好了衣服,身体暖和了些就告辞,素卿也不强留,叫来一个小宫女为阿离梳头发。阿离这才发现头发已经有些凌乱,有点不好意思,素卿不以为意,对那个小宫女笑道:“她年纪小,给她绾个螺髻就行,简便又俏丽。”那个宫女笑着答应了。
阿离从镜中看,只见那个小宫女灵巧的把阿离头发分股盘结于头顶。乌黑的头发蜷曲交卷。十分精致。阿离虽然还没张开去,但是胜在纤瘦,脸上也没多少婴儿肥,这头发一梳就成熟了好几份,肤白胜雪,双眸如点漆。配上这一身衣服倒颇有些亭亭玉立的感觉。
给她梳头的小宫女也不过十三四岁,性子活泼,在梳头发的时候就问东问西,待头发梳好了笑道:“看你小小年纪,身子还没张开就出落成这样,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阿离抱着汤婆子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