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按照家谱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属,肯定先找到大人,也就是说会言明找自己失散的兄弟一家,偏偏这位赵公公怎么就说的找侄女一家。
可见这位赵公公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位侄女去的,而之前所说从家谱上看到侄女的生辰八字更是一一派胡言。家谱修订必定是在各家个系亲属还有联络往来的情况之下,而这位公公在宫中卖命六十多年,手中家谱怎么可能会记载一位才出生了二十多年的侄女的生辰八字呢。
而更加让张自全怀疑的是谢无忌妻子的生辰八字,丁卯年乙亥月乙丑日!一般人可能对这种生辰八字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学道的张自全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格外上心,总觉得这生辰八字有些奇怪。刚刚才想明白过来,这生辰八字一点都不正常,丁卯年,阴;乙亥,阴;乙丑日,阴!
一位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而那位赵公公又突然得到太后的恩赐来寻找这样的一位“侄女”,让张自全不得不多想。
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称为“四阴体”,是很多邪术施展的必要药引和媒介。再想到宫中,很难不让张自全想到这位赵公公是奉了宫中的命令,来寻找这么一味“药引子”的。
至于为什么赵公公和谢无忌妻子都这么巧的姓赵,张自全猜测可能是这种邪术的要求就是“赵”姓的死阴体,那位公公可能并不姓赵,不过为了好圆谎,随便对下面的人说自己姓赵,难道还有人敢质疑?
至于是什么人,要施展什么邪术,张自全此刻还不得而知,只是能够肯定,如果真的让赵公公与这位女子相见,这位女子接下来的命运肯定不容乐观。
难道正是妻子的惨死才让谢无忌对当中间人的刘病谋充满怨恨?也不对呀,那刘病谋言辞之间完全不像是了解内情之人,更何况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赵公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
只不过这些猜测张自全没法告知谢无忌和刘病谋二人,看着脸上笑意止不住的两人,张自全叹了一口气。此刻的亲如兄弟,哪会料到以后的生死相拼。
谢无忌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家书,拎着信纸,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然后迫不及待的装进信封,在信的封面上写到,“吾妻,赵月儿亲启!”
刘病谋此刻是心情大好,仿佛看到自己的远大前程,看到谢无忌如此正式的一封信不禁笑道:“谢兄每次都是这样,嫂子又不识字,何必这么写个封面呢?”
谢无忌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贱内小时父母双亡,自然比不上大户人家从小习文弄字的小姐,可是她别的字不认得,却能够数清谢某家书上的这七个字。”
刘病谋笑了笑,“谢兄和嫂子真是恩爱,快将书信给我,我这就启程去找嫂子!”
谢无忌将家书递给了刘病谋,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刘兄,你平时有些粗心大意,可这一次不要把书信弄丢了。”
刘病谋假怒道:“谢兄难道是怕我会误了你的事么?”
谢无忌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怕没有书信作为凭证,内子又是一副倔脾气,可能不会跟你走罢了。”
刘病谋转怒为笑,“谢兄放心吧,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此刻虽然没有什么烽火战事,不过这封家书可是实实在在的抵上黄金万两啊!”
刘病谋拿了书信,风风火火地告辞离去,只留下谢无忌一人在茅屋里发呆。
“月儿,为夫曾说过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让你也过上好日子,可是眼下却要靠你给为夫带来好日子了。”说着说着,谢无忌竟然哭了,“想我谢无忌,寒窗苦读,不是生产,拖累妻子养活我,可还没等到出人头地让月儿荣华富贵,却先靠上妻子了。早知道如此,我这些年在家中务农也不必让月儿吃这么多年的苦啊。”
张自全看着谢无忌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也顾不上擦,心中叹了一声,人生在世许多起起落落,向来当时当事人并不能自知,就好比现在谢无忌以为日后的日子会变好,可是张自全就明白,在见到赵月儿之后,那位赵公公应该会随便找个罪名给谢无忌和整个刘家灭口吧。
这谢无忌恨得百年,自然也爱的百年,想必百年之中的支撑半是仇恨那刘病谋,半是爱着赵月儿吧。一个男人想靠着自己的努力给妻子带来好的生活,没想到却是妻子给自己带来的福报,而在这种落差之后又发现一切不过一场空。张自全此刻有些可怜这谢无忌。
半晌之后,也许是苦累了,也许是发泄够了。谢无忌站了起来,打了一盆水,洗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重新回到了书桌旁。
“刘兄说的对,就算是有赵公公当靠山,我们读书人也要争气。”
张自全看到这里,明白谢无忌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物,更是饱读诗书,岂会不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即使杀人也应该是杀那赵公公啊,怎么会牵扯到自己的好友刘病谋身上?看来还有自己不了解的后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天已过,此刻的谢无忌正在考场之中考试,科考要三天三夜,任何人不能提前出场。每一位考生都在一个小单间里,三天之内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如同监牢。
不过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更何况参加科举是自己等人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此一来更不会有人不满。
可是张自全却是难受的不行,这个蹲三天号子没什么两样啊,自己在现实中从来没去过看守所和监狱,没想到在谢无忌的记忆之中尝试到了这种滋味。
即使明知道考场之外,自己的妻子正经历着一场更重要的考验,可谢无忌不能去想,不敢去想,全身心的投入到考试之中,读书一路上,总得证明自己吧。
终于三天的科考过去了,谢无忌走出考场时已经是耗干了所有体力,和所有考生一样,麻木的走向家中。只不过他心中还有些别的期待,自己的妻子到底是不是赵公公的侄女?虽然刘病谋言之凿凿,可这件事在确定之前永远都是谢无忌的一个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