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傅似乎察觉到了太后在偷看懿旨内容,不动声色地问:“微臣选的住处,太后可满意?”
贾天真立刻满脸堆笑,拍手道:“离哀家这么近,真是太好了,哀家再也不害怕了!对了,太傅大人,以后哀家无聊了,可以找太傅大人玩么?”
没想到常太傅完全不吃她这套,对她的卖萌充耳不闻,反而眼神无比凌厉:“你识字?”
连尊称都没用,几乎是咬牙切齿。
贾天真只觉背上一阵凉意。
该死的,上了他的当!他根本就是故意下的套。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识字?
可是,事已至此,想装不识字也不可能了,没办法,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
“爹爹一直说,兄弟姐妹中就数哀家最聪明。人家认一个字要七天,哀家只要三天。先生都觉得哀家太聪明,教不了哀家了,所以哀家换过好多先生。”
明明是蠢得把先生气走了,偏偏还有脸说是人家没本事教,蠢货自我催眠起来,天打雷劈都轰不醒。
而且,这一堆“哀家”……常太傅觉得再听到这两个字都有点反胃了。
一时间,他竟然有点同情贾侍郎。怪不得火烧火燎地要把女儿送进宫,的确,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
懒得再跟这傻子浪费时间,常太傅命人收了懿旨,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吩咐身边的太监:“太后爱吃红烧肉,往后,命膳房每顿都做红烧肉……”
贾天真一阵惊惧,他绝对没这么好心,一定有大招在等着自己。
果然,常太傅语气冷冷地道:“……吃到太后恶心反胃,再也见不得红烧肉为止。”
你奶奶个腿!
贾天真好想骂人!真是杀人不见血的煞神,魔王!
可她不敢骂,生生地忍到常太傅消失在永宁宫外很久,她才敢小声骂道:“红烧肉得罪你啦!变态!”
春分赶紧阻止:“太后小心,说不得!”
贾天真立刻装出一副蠢样:“太傅吓唬哀家,你也吓唬哀家。”
借春分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吓唬太后。可是,她更怕太后无缘无故丢了性命。
以常太傅的性子,要是太后宾天,永宁宫伺候的人估计都得陪葬。
所以,提醒太后,也就等于保全自己。
春分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太后知道雅笙公主么?”
贾天真摇摇头,她是当真不知。
“先帝爷的第四个女儿。先帝爷想把雅笙公主嫁给太傅,太傅没同意。公主一时恼怒,上门痛骂……”
贾天真倒吸一口凉气,完了,这公主简直找死。
“您道怎么着?”
贾天真不确定地道:“难道太傅也逼公主吃红烧肉了?”
春分忍住笑,道:“比您惨多了。被太傅做主,嫁到西域去和亲了。听说那西域王都五十多了。”
贾天真目瞪口呆,常太傅手段之狠辣,远超自己的想象。
一个对女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男人,真的是没有可下手的地方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死老头子皇帝,竟然也无法阻止女儿的命运,可见朝政被这个反贼把持到何等地步!
“那……”贾天真想了想,对春分道,“让膳房给红烧肉加点儿笋片总可以吧……”
…………
不知道是常太傅生活用度太简单,还是他执行力太强,贾天真的太后玺印盖下去的当天晚上,太傅大人就住过来了。
忆锦楼灯火通明,贾太后平生第一次迎来了特殊的邻居。
按理说,邻居应该过来给先居者见礼。不过,太傅大人是“按理”的人吗?他就是“理”。
常太傅是有礼有节之人。第二日一早,贾天真洗漱完毕坐到膳桌前,还没开吃,常太傅就优雅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当了邻居的关系,今早常太傅脸色并不那么阴沉,斜飞入鬓的剑眉甚至有些飞扬,让他原本显得刻薄寡意的俊美略略生动起来。
招呼都没打一个,他直接坐下。
一坐下,脸色就阴沉了:“怎么没有红烧肉?”
贾天真惊呆:“早膳也不放过?”
常太傅冷着脸:“太后说错了,不是不放过,是不错过。”
“来人!”他喊声喊到。
立刻屁滚尿流进来两个太监。没办法,他连内务府都统管,太监也都听他的。
“昨日明明说的每顿都要有红烧肉,因为太后爱吃。去把膳房今日当值的都拉过来,在院子里打给太后听。”
“不要啊!”贾天真惊呼。
常太傅面无表情:“伺候得不到位,当然要惩罚。”
此人变态的指数,当真令贾天真刮目相看。
膳房的人很快被捉拿到永宁宫院子里。可怕的是,红烧肉竟然还补上了。
“依太后的吩咐,加了笋片。祝太后好胃口。”
常太傅说罢,竟然端起碗,自己先吃了起来。
屋外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廷杖声和惨叫声,还有骨裂筋穿的骇人声响,别说贾天真已经吃了两顿红烧肉,就是没吃过,此刻想到外头血肉横飞的场景,也是半点吃不下。
常太傅却丝毫不受影响,细嚼慢咽,吃相十分优雅。甚至微笑着对贾天真道:“太后何时将这碗肉吃完,外头就停手。”
微笑的样子,俊美得像个魔鬼。
贾天真颤抖了,怎么有这样的人。平时他砍这个、剁那个,都是和贾天真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今日却只是因为膳房没有给太后做一碗红烧肉,就这么多人惨遭杖刑。
见年少的太后面如土色,常太傅内心轻蔑,提醒道:“太后再不吃,他们就要被打死了。”
贾天真如梦初醒,直接端起肉碗,大口大口就往嘴里塞。那肉炖的肥滋滋油腻腻的,吞得贾天真无比恶心,几次想吐。
快吐快吐,吐了就可以不吃了。贾天真暗想。
哪知道常太傅像是看透了她的念头,冷冷地道:“吐出来,你就算是白吃了,除非你再吃回去。”
贾天真差点哭了,此人狠心加变态,和他的外表实在太不相称。
吐也不敢吐,吃又吃不下。肥油从贾天真嘴角无辜地流下,她艰难地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混地道:“吃完了,吃完了。”
常太傅悠悠地朝门口的太监挥手:“好了,叫他们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