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明渊阁议会的成员们有多惊讶,太傅大人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而且从常太傅惯常的行事来看,一旦他说出“可以考虑”,那就是赞同居多,余下还需要考虑的只是实施过程中的细节问题了。
整理好心情,众臣深呼吸,决定直面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并调整思路,以期跟上常太傅的节奏。
其中寅亲王格外兴奋。
今天这事很有意思,回家一定要跟老太婆讲三遍,哈哈,省得昨天听了她的八卦,总觉得身为朝廷要员,知道的竟然还没一个娘们多,太丢人了。
接下来还有几桩政事,彼此都没啥异议。
贾天真没甚兴趣,也没再插嘴,非常爽快地给盖了玺印。
和太后一起办事,效率就是高,比宸光帝好多了。众臣对贾太后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五个百分点。
散伙,没有分行李,众臣议完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有贾天真和常太傅却是一路的。
谁让人家住一块儿呢。
平常散伙后,常太傅很少跟贾天真一起回永宁宫,通常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或是去各部衙,或是去明渊阁他的专属书房。
今儿破天荒地采纳了贾天真的建议,又与她并肩一路回去,贾天真浑身都要飘起来了。
此处宜主动啊!
“太傅,哀家是不是变聪明了?”
常太傅一张欠钱脸:“太后何出此言。”
“今天哀家的建议很好,是不是?”
“一般吧。”
“啊,只是一般啊,那你还说可以考虑……”
“所以需要考虑。”
“……”
敬爱的太傅大人又把天聊死了。
贾天真几乎可以断定,在常太傅心里,让他当主考官的建议绝对不是“一般”,而是正中下怀。
什么纳贤才、兴实干,虽说也是重要理由,但却绝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最重要的理由,贾天真绝不会说出口,而要留给常太傅自己去琢磨。她相信,常太傅之所以说“可以考虑”,必定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
贾天真猜对了。
常太傅之所以说“可以考虑”,是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当了这个主考官,也就意味着这一科入仕的所有贤才,都将是自己的门生。
作为一名年轻的权臣,注定他在朝廷中根基不会太深,强势的压制,只能一时,如果要想让自己的地位更加持久和巩固,就必须有自己一手扶植的人马。
朝中各大皇亲国戚、各路世家望族,联姻的、联手的,势力盘根错节,与其理顺他们,不如直接翻盘上新。
毕竟白纸才好泼墨。
而且如果以招纳能人为重,那也就意味着,以往重文的科考方向,将在此次恩科中悄然转为重工,这可不是世家子弟们的强项啊……
常太傅真是越想越满意,觉得这步妙招真是这个傻太后送到跟前的馅饼。
所以,她真的傻吗?
不由的,常太傅瞥了一眼贾天真,顿时又被吓了一跳。
太后殿下那双又勾魂又明媚的眼睛,正亮亮地望着自己,这下四目相接,被她望个正着。
尤其可恨的是,这傻子竟然一点不回避,也不收回眼神,反而望得常太傅一阵心虚,将眼光转开,心跳着看向别处。
贾天真暗笑,太傅大人你是心里有鬼吗?
之所以会有这想法,是因为以前常太傅从来不怕她看,就算四目相对,他也不是嫌弃就是瞪回来,这是心无杂念的表现。
反而这样躲躲闪闪,才格外与众不同。
“太傅……”她娇娇地喊了一声。
常太傅依旧目不斜视,声音也毫无波澜:“又有何事?”
贾天真才不相信他真的没波澜,不管他看不看自己,表情身段,连同声音一起跟上:“人家心里有事……”
常太傅顿时一个踉跄,差点绊倒,跟在身后一丈远的段玉赶紧冲上来,又被常太傅瞪了回去。
这蠢货居然不说“哀家”,改说“人家”,尼玛,杀伤力比“哀家”还大!
压下心中翻起的莫名涟漪,冷着脸道:“本太傅只听政事,不听心事。太后若有心事,回宫跟您贴心的宫女说。”
贾天真毫不气馁,继续以娇嗲天真的语气道:“人家的心事就是政事啊。”
听得常太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认真地转头望她,语重心长:“太后请自重,您还是自称哀家吧。”
“可太傅大人说,听到‘哀家’会头疼……”她弱弱地,可怜兮兮地看着常太傅。
常太傅心中一黯,又觉得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一个人丢在深宫也挺可怜,每次她这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就会生起一种莫名的不忍。
“微臣最近头不疼。”他淡淡地,算是回应。
“哦,不疼就好,不疼哀家就放心了。”贾天真的语气雀跃起来,好像显得特别真诚的样子,“太傅你不知道,听说你头疼,哀家心里可担心了,都快吃不下饭了。”
常太傅对她真有点无奈,快刀斩乱麻,还是说重点吧:“刚刚太后殿下说心事就是政事,却不知是何政事?”
贾天真左顾右盼,确定除了跟在身后一丈远、,和段玉比肩并行的春分和谷雨之外,只有常太傅离自己最近,便压低声音道:“还记得玄悦王进献的雪玉伤膏不,今儿皇后竟然来永宁宫求这个药,说是她干女儿受伤要用。”
“哦,看来她对这位李姑娘还甚是上心。既然是皇后要,那太后就给她呗。”
“才不给,皇后不是好人,她是黄大仙给哀家拜年呢。”
“哦,那就不给。横竖没这药,李姑娘也能痊愈,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常太傅心里暗想,这也算政事,这太后怎么像是没话找话,难道傻子都是这样不分轻重缓急?
贾天真还真不急,她有的喘气呢,慢慢讲。
“哀家听说,这药,钱贵人也有,还说要给皇后送去,可皇后偏偏不要钱贵人的,偏偏就要来永宁宫讨,你说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