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小时的时间,方子胥一番拿捏得当的陈述便将我的所有疑问解答,也顺带着将我的心踩下了万丈深渊。
“需要我送你进去吗?”黑色奥迪徐徐停在普生医院的北门,方子胥略有担忧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赫然立着的急诊楼上,对迟迟没有下车的我问道。
我点头,随即摇头,不愿让方子胥和张扬为了我打破他们之间的平静,缩起已经颤抖的不像样的手指,佯装无事地下了车,“你回去吧,大众人民还需要你,我认得路的。”
终究是躲不过在刑警大队磨砺了十多年的专业人士的法眼,一眼望穿了我眼底的悲痛欲绝,方子胥不由分说下了车,俨然一副执行公务的谨慎态度护送我进了急诊楼,职业修养这个东西果然令人生畏……
一楼混乱如街的急诊大厅,医务人员正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哀嚎声、呼救声和哭喊声如硝烟四起的战场,环绕在人声鼎沸的每个角落。我顿步在脚下这条曾身着便装神色淡漠走过无数次的绿色生命通道上(注:为提高急诊危重症患者的就诊率而开通的特殊就诊通道),环视着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就这么在不经意间让悲伤镀上了我的身躯,连发丝都没有被疏漏。
也许是觉察出我的情绪,方子胥从下了车到踏出专梯就再没和我说过话,直到陪着我走到工作人员通道的尽头,透过安全门上的玻璃远远望见了张扬,方子胥才丢给我一句‘我先走了’然后绝然转身离去。
我目送着方子胥健壮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突然替张扬觉得开心,她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方子胥这样身体健康可以长命百岁的好男人。
谢过替我开门的护士,又穿上她为我拿来的无菌衣,一双灌了铅的脚就不受控制的走向迎面而来的一大波绿衣同事,在清一色全都是中年男性的队伍中,张扬那张年轻却临危不乱的脸无比显眼,正如她170cm的身高下那挺直而单薄的身影一样,让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我和她的第一次遇见,她带着无处安放的局促向我道歉,只因手滑打碎了我爱不释手的咖啡杯。
那时候,她唤我‘余小姐’,然后又压低了声调加了句‘对不起’,声音细如蚊呐,却透着股不卑不亢。
那年她二十岁,是‘苏特’咖啡店的兼职员工,而我十六岁,是‘苏特’咖啡店老板娘的女儿。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在那之后开始越走越近……
回忆太过沉重,压得我无力抬起头来,于是一连排绿色身影就成功嵌入了我垂下的眼帘。
“教授,张佳佳的事请交给我全权处理,毕竟她是我床位上的病人,事情发展成这样,不管是好是坏,我会担起应负的责任。”
是张扬在说话,声调不轻不重,语气不容置否,引得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后统一看向为首的杨教授。
“嗯,结束后把处理结果知会我一声,”话毕拂袖而去,身后跟着那些眼神百转千回的主任们,我心中更加酸楚,向来把张扬当作得意弟子的杨教授这次一定也认为张扬是以权谋私医德尽失的人了。
我艰难朝被孤立的张扬迈近一步,又艰难的从苦涩难耐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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