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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海宁苏家

东方泛起鱼肚白,春日情人之手抚摸着苏桐的脸颊,为苏桐披上了淡金色的薄丝蚕锦罗纱。

苏桐醒来的时候正看见方余又牵来了一匹良驹,许是方余天未亮便去了一趟几里外的市集,见他喂养那两匹神驹几天的草量,便知将要远行。

“我们这是准备去哪?”苏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杭州府,海宁。”方余心下不安,接着说道,“我担心朝廷会对海宁苏家用武。”

“为何要对我们苏家下手?海宁苏家甚少介入江湖,更别说得罪朝廷了。”

“少林乃武林北斗,他们只是敕封了文德禅师,不敢对少林用强,正是因为少林高手云集,任谁都没有把握可以攻破这铜墙铁壁,况且戒止大师的武功已臻化境,只好罢手。而海宁苏家为武林第一家,虽有洛阳、湘女剑法独步武林,‘梨花杏雨’更是发即必中,但高手较之少林终究不多。锦衣卫和东厂不乏好手,凌乘云和叶慕风的武功更是上品。”方余详解道。

“更何况,叶慕风最终还是认定‘梨花杏雨’在你手中。”

“驾!”苏桐不容多想,翻身上马,用力地鞭笞。

两匹良驹正以累死的跑法,奔驰在官道上,六百里尘土飞扬。

“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钱塘江涌潮乃天下奇观,苏家建宅于海宁,多半是为了向钱江潮借势,立“武林第一家”之百年威名。

苏宅水榭楼阁数不胜数,紫来阁便是苏家亲眷的府邸,乃是府中之府。苏青岩正端坐在紫来阁中,神色凝重,未发一语。案台上正放着一封信,信封上书:海宁苏公青岩承启。

他放下了茶杯,拿起信封,看了一眼火漆印,终于还是拆开了信封,白色的信笺,八行书上的正文是用正楷誊写的:

苏公如晤。闻公剑术通神,罕有敌手。我辈武道后学,常恨无缘识荆。今我等跋涉而来,急盼赐教。相约于二月初八,造访贵府。愿苏公不吝,指点一二,终生受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叶慕风,钦差总督东缉事厂官校办事太监凌乘云呈上。

“父亲,信中所言何事?”长子苏临枫,长女苏沫皆在身旁,见苏青岩一脸凝重,将信笺上的几行字反复看了几遍,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妙。”苏青岩放下了那封沉重的信。

今日二月初七,疑有雨,山下火,执执位,丙不修灶必见灾殃,申不安床鬼祟入房。

见惯了刀枪剑戟的杀伐,这位一剑纵横的武林大家,本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而此刻正焦急地在房间踱步。信笺文章,谦逊有礼,但明说是公平比武,其言下之意意欲强行按下武林世家的龙头。

“侠以武犯禁”,朝廷素来忌惮江湖门派与武林世家。如若不臣服朝廷,就会被血洗满门;而武道最忌通官,如若与官家有了联系,便是自绝于武林同道,坏了苏家百年名誉。对朝廷而言,按下武林世家的龙头,就有了再拿下整座江湖的豪气。

“临枫,小沫,你二人剑法可曾荒废?”苏青岩焦急地问道。

“武艺并非搁下,只是剑阵尚未成熟,还不能发挥十成之威力。”苏临枫挺直了身板,静候父亲一声令下。

“父亲,是否要召回小桐?”苏沫忽然发问,请示老掌门。

“不可,如若天命难违,教我苏家有此一劫,好歹还能留个种。”苏青岩无奈摆了摆手。

整个苏家笼罩在紧张、惶恐的备战中,但凡拿得起剑的小厮,都编入了剑士。

练剑!练剑!练剑!

二月初八,微雨,有风,山下火,破执位,冲兔煞东,忌开光、嫁娶。

“老爷,锦衣卫与东厂递上拜名帖。”苏拓拱手作揖说道。

“带他们去武冢。”苏青岩自有一派宗师之威严。

武冢是苏家历代先祖的陵寝之地,此处埋剑长眠的,都是以往海宁苏家走出去叱咤剑道风云的厉害角色。武冢也是苏家的演武场,是苏家嫡传子弟修习苏家正统武学之地。

叶慕风气定神闲端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站着血狮、苍鹰、灵蛇三位千户大人。凌乘云却早已按捺不住性子,此番他也带出了东厂十二档头里的四位:子、丑、寅、卯。

锦衣卫校尉力士和东厂蕃子此番入苏园武冢不过百人,这倒是让苏青岩头疼的地方,说不定他们已经将苏家大宅围得水泄不通,故布疑兵罢了。

“久仰苏老大名,今日叶慕风率锦衣卫造访,是为一睹苏老风采。”叶慕风蓦然起身,抱拳说道。

“凌乘云率东厂来访,有礼了。”

“二位都是朝廷重臣,武林名流。今日能来我海宁苏家,是我苏家的福气。”苏青岩抱拳回礼道。

叶慕风笑了笑,说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想要苏老为我这些不成材的手下论论剑道,指点一番,望苏老不吝赐教!”

苏青岩望了一眼身旁的二等剑士苏拓,苏拓会意,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径直走了上去。

“灵蛇,既然你也用剑,那就上去讨教一下高招吧。”叶慕风阴鸷笑道。

“卑职领命。”灵蛇掠上演武场,掌中剑盘曲似蛇。

怪剑必有怪招,使怪剑的剑客,剑法必定走诡异毒辣一路。苏拓挑起个剑尖,划了个弧,剑走轻灵。灵蛇笑容狡黠,掌中蛇剑似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苏拓以内力灌入剑身,每出一剑,便挥出一道剑气,剑气纵横,如白虹贯日。剑气四处流窜,划破了灵蛇的飞鱼服双肩、手臂、膝盖、后背四处,仅是入肉一分,伤皮不伤筋。灵蛇施展“蛇形术”身法,上下翻飞,跳跃躲避,故此,苏拓总是不能伤他分毫。

苏拓怒吼一声,细微的雨点刚落在地上,又立刻被苏拓一口真气倒提上来,雨点集成水柱,裹在掌中剑身,身法似流星般滑行,剑锋离灵蛇仅有二指宽。灵蛇身法平躺下去,脚尖一点逆向挪移,掌中蛇剑勾锁苏拓右腿上的的“足三里”,拖拽抽剑。苏拓蓦然倒地曲膝,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灵蛇此刻脚尖又是一点,肩未动,手未抬,蓦然立起身来,一剑送入苏拓咽喉,却见他怒睁着瞳孔,身死不能瞑目。

“欺人太甚!”苏临枫掌中长剑铮铮出鞘,洛阳一剑翩若惊鸿。

苏临枫一掠而起,施展妙绝天下的“落羽坠”腾挪身法,“洛阳剑法”也化了开来,剑光此起彼伏,早已分不清哪道是剑光,哪道是人影。只听得一声惨呼,灵蛇身上所穿的飞鱼服已被惊鸿一剑撕得粉粹,而那一对招子也被浑厚剑气废去,鲜血从眼角直流到颔下。

“你还不配死在这里。”苏临枫的长剑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鞘中,似是从未出剑一般。

“谁让你杀了苏老的剑士?废你一对招子算是便宜你了。”叶慕风招了招手,灵蛇便被血狮和苍鹰架走。

“东厂四档头子丑寅卯前来讨教。”

苏沫拔剑出鞘,掠到了苏临枫身旁,“兄长,我来助你。”

“洛阳湘女剑阵。”两人对视了一眼,两柄神兵交叉在一起,各自施展开“落羽坠”的挪移身法,啸成剑气可憾昆仑,洛阳剑法和湘女剑法各自比划开来,双剑青罡掠地而起,聚气成刃,一路势如破竹,四位东厂档头一掌立起的气墙登时寸寸龟裂,不堪一剑。

兄妹二人回剑入鞘之时,却见暗中凌乘云拍出一掌,苏青岩一句“小心”还未喊出声,绵绵掌风已然袭来,只能硬扛一掌,热血涌上喉咙。

苏青岩眼神凌厉如鹰隼,杀气破寒芒,府中小厮利落地涌入武冢,花雕弓,雁翎箭,箭已上弦,挽弓如满月,一声令下,可射天狼。

“今日论剑,互有损伤。”叶慕风抚掌冷笑道。

“二位大人身居高位,何等金贵,需知我苏青岩为海宁苏家百年名誉,不惜玉石俱焚。”

“未能亲眼看见苏老的绝世剑法,实是一大憾事。”叶慕风拱手作揖。

“慢走,不送。”苏青岩那只为示意万箭而扬起的手掌还未曾放下,小厮们又怎敢松懈?

厂卫联手,自然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阳谋不成,还有暗袭,此刻叶慕风与凌乘云正在海宁城里的小酒肆闲坐,听得力士低沉一声“暗桩就位”。

戊寅时,石榴木,破执位,日时相冲,诸事不宜,可以杀人。

苏青岩与受伤的苏沫、苏临枫并肩作战,带领着苏家残剩的百余人突围。“父亲,是小桐回来了。”苏沫见老掌门苏青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只见百步开外,苏桐和方余两人双剑,青霜起寒芒,似尖刃直插对手心脏,慢慢地向潮流中心的苏家子弟靠拢。

苏桐的肩上被划出一道血痕,赤血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衫,方余未发一言,却挡在了苏桐的前面,挡住了招呼过来的数十柄绣春刀。

“我来晚了,爹爹。”苏桐话音里透着哭腔。

“苏伯,我们往哪边退?”方余不忘闪动掌中长剑。

“紫来阁回不去了,我们撤到武冢。”

武冢的每座陵墓都曾埋剑,碑文上记载着煊赫的生前轶事。唯独一块无文石碑,陵前并无埋剑,碑上只有一十四个大字:“苏家十三代掌门苏公讳青岩之灵”。苏青岩运劲挪开了石碑,现出一条通往地底下的阶梯来。只见他袖口一伸,双指间扣住一枚石子,随手掷了出去,暗器机关登时触动运转。待确定暗器射尽,一行数十人进入了暗处的地底阶梯,石碑在一行人深入地窖后便自动回复了原位。

火烛“噌”一声亮了起来,整条道路被照得通红。

“长姐?”苏桐环顾四周,见苏沫并不在行列中,焦急问道。

苏青岩仔细看了看周遭的人,捶胸说道:“不妙,小沫怕是没能进来。”苏桐闷声不响,提剑逆流,往暗道口走去,方余挽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我去,你陪着苏伯。”

“我与方余一起厮杀出去,必定将小沫带回。”苏临枫上前抹去苏桐眼角的泪痕。

“你们小心。”苏桐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祈祷。

血积剑柄,滑不可握,苏沫手臂、肩上、腹部有数不清的伤痕,血浸罗衫,现如今就连提剑都着实不易。

苏临枫提剑径直走了上去,施展洛阳剑法那一招“风吹落雪”,万丈青罡现,一剑起惊雷,一入人群便如同切瓜斩菜,苏临枫早已杀红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竟没有几具是完整的。

苏沫再也不能强撑挺拔的身躯,插剑入土,将倾之际,方余一手托住苏沫,还不忘送力士们去觐见五方鬼帝、十殿阎罗。

“你先带小沫走!”苏临枫怒吼一声,一剑抹去,又三人应声倒下。

“我便是战死在这里,也不会丢下你逃生。”方余剑所及处,足以致命,不费一丝多余的力气,苏沫软软地斜靠在他的肩上,昏昏沉沉。

“海宁苏家种子可不能都折在这里。”

方余听苏临枫一言,无奈背起人事不知的苏沫,临别之际道了一声“小心”,便施展武当“御气泠然”的逍遥身法狂奔数丈,他的轻功虽然不及苏家的“落羽坠”,但胜在气机充沛,运转如意。

前方百步处有一人拦住去路,横眉冷对。方余轻轻地将苏沫置于柔软的草坪上,撕下自己的衣衫,裹住她血流不止的伤口,顺势封了她“膈腧”、“郄门”、“膻中”三个大穴。

“你我今日必要决出胜负。”凌乘云祭出七尺长鞭。

方余怜爱地望着苏沫,那发白的嘴唇像是恨不得要咬出鲜血来滋润,苏桐在半睡半醒间只听他柔声说道了一声“撑住”便欺身掠了出去。

他抖擞身躯,剑锋闪现青芒,剑乃杀人器,他有屠龙技。

短剑对上长鞭这般席卷寰宇的兵刃,就必须要切入用鞭者的禁区,他的长鞭便会受限而施展不开,擅用鞭者自知这是大忌。凌乘云的鞭扫、挂、甩、抛,借助身体扭动发力,上下翻飞,似是吟啸般扯得猎猎作响,七尺软鞭一寸长,自有一寸强。

方余施展昆仑派“乾元奇门剑”中的妙招,一招“三才绝人”,剑入霸道,腾跃而起,长剑破空,初入“天格”,一勾一挑,一剑挑起抛甩的七尺软鞭。方余再别出心裁转入“人格”,一剑往抖落绕出数圈的长鞭中心穿梭而去,斜刺凌乘云的膻中穴。殊不知长鞭灵活游走,凌乘云运力抖直,长鞭一圈圈脱落,笔直好似一杆长枪,方余暗暗叫苦,急忙收剑,却被长鞭“啪”地一声在脸颊上留下一条两寸宽的血痕。方余一脚点地,往后挪移,又被长鞭绑缚住左腿,如羚羊挂角,方余面朝青天应声倒地,反手插剑入土,转入“地格”,剑气入土,炸起三丈滚滚烟尘,长剑随即离手斩断一截绑缚左腿的长鞭,画个弧线重归掌中后,方余一个筋斗翻身而起,再拆百招。

长鞭被斩断一截,已失去了长兵优势,方余趁势使一招武当“两仪剑法”中的“若阴若阳”,剑锋疾点,实实虚虚,数点寒光罩住上身“周荣”、“胸乡”穴道,凌乘云置身于在浑厚无匹的剑气中,好像随时可以把他撕成粉碎,而他却不急不慢地再次抖直回鞭防守,他的鞭法已经练到可以贴身搏斗的境界。方余见这一剑无法刺中“周荣”、“胸乡”,大改剑路,长剑由凌乘云左肋刺来,凌乘云见这一剑大反剑理,始料不及,寒锋贴着凌乘云血肉擦过,立见血痕。

二人擦肩之后,凌乘云大喝一声,转身抛甩软鞭,缠住方余手中的长剑数圈,两人各自运劲,长剑和软鞭竟同时脱手而出!两人无暇作出判断,欺身向前,顾不得招式飘逸,拳掌功夫已似市井青皮殴斗,且看凌乘云一双鹰爪手紧紧扣住方余的咽喉,而此刻方余的大智金刚拳砸在凌乘云的膻中穴上,犹如千钧雷霆之势。

凌乘云扣在方余咽喉的手慢慢松开,七窍都渗出了鲜血。这一拳看似没有变招,平淡无奇,却集方余一身武艺之大成,瞬间震碎了凌乘云的五脏六腑!

方余再次面朝青天倒下,再没有力气站起,此番耗尽真气,遇上出道以来最为难缠的对手,侥幸赢了半招,实在凶险。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生命垂危的苏沫,使一招难堪至极的“王八翻身”,想用尽力气爬过去。终于眼前一黑,伏倒在地,彻底晕厥,不省人事。

冷风从袖子的缝隙中溜进了方余的身体里。

他睁开眼眸,再见这个混沌世界时,察觉内息还未聚拢,似被掏空了精气,但终于挣扎着站起身来,朝苏沫躺地方向缓缓走去。

苏沫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没了一点血色,赤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像是一朵绽开的曼珠沙华,衬着她那绝美而苍白的脸蛋。方余慌忙伸手探了探苏沫的鼻息。

“苏沫!”他歇斯底里地怒吼了一身,眼眶里泛着泪珠。他握着苏沫那柔弱无骨的手,发觉苏沫阴寒的冻手已形成尸僵。方余顺势背起苏沫,近乎疯狂地向武冢奔去。究竟昏迷了多少时辰他已无暇去推算,只知他为苏沫封住的“膈腧”、“郄门”、“膻中”穴道已经自行解开,失去了止血的效用,况且尸僵已经形成便是推算时间最为关键的依据。

他实在无法想象苏桐如今的处境。

目力所见,皆是身着飞鱼服的尸体,无疑,厂卫已发现石碑后隐藏的地窖,石碑半掩着,并没有被完全推开。

“小桐!”他在地窖口吼了一声,声音嘶哑且带着哭腔,腾出一只手托着伏在背上的苏沫,一手倾力将石碑完全推开。

地窖的石梯现了出来,火烛并没有熄灭,依然亮堂。地窖口石壁上多了几笔刀剑的划痕,已经可以推想苏家子弟顽强抵抗,挺立胸膛阻挡锦衣卫和东厂的连番进攻,拼死掩住了石碑。

方余毫无顾忌地径直深入地窖,关心则乱,焦急的情绪早已冲昏了他的头脑。

“小桐!”每走两步,便能看见一两具苏家子弟的尸体,每一具尸身上最少有八九道不致命的剑伤,可见为了护主,不惜力战血竭。

方余踱步走向地窖尽头,前方伸手已不见五指。

忽然听得一阵窸窣走动的声音,等方余察觉到剑锋附着的寒气时,才发现是一柄长剑刺了过来!

方余已经没有时间作出判断,他也腾不出手出招,登时如猿腾挪,避开剑锋,一脚高抬,狠狠地踢了过去,黑暗处的人应声倒下,自己也失去平衡而后仰跌倒在地。

“老贼,我杀了你!”一个怒吼声传来,对方被踢倒后即刻使一招“鲤鱼打挺”,再次挺剑奔来。

方余也翻个筋斗起身,一指弹开对方手中长剑,顺势抱了过去。“小桐,是我!方余!我是方余!”

苏桐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方余怀抱,哭着吼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叶慕风!我杀了你!”被方余紧紧抱住的苏桐,背部在方余轻轻拍打下,这才感觉到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渐渐平静。

方余眼眶已湿,他已知晓他的到来不能再更晚了,怀抱里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是世上最无忧的烂漫少女,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变成一个被仇恨迷失双眼,喊打喊杀的魔女?“我在……我在……我来晚了。”

“来者可是方余?”黑暗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渐渐平静的苏桐抹去眼角的泪水,挣开了怀抱,牵着方余的手走向老掌门苏青岩打坐处。只见苏青岩盘曲双腿,两只手搭在膝上,右臂的袖子破烂不堪,露出了大半个膀子。

方余仿佛见到一场极为强悍的宗师对抗,两位震古烁今的内家高手,在结实地拼上一掌后,两股浑厚内力旗鼓相当,将衣袖撕扯成了碎布。

“你快救救爹爹,你一定有办法的。”苏桐摇了摇方余的手臂,痛哭祈求道。

方余俯下身去,搭了搭脉,随即惊恐看着老掌门苏青岩,这一场角力,累得他经脉全断,内力尽失!

“莫要白费真气,我大限将至。”苏青岩虚弱地咳道。

“爹爹,他内力深厚,定能医好你的内伤。”

“小沫和临枫呢?”老掌门最上心的还是子女安危。

“临枫的下落我不知,可苏沫她……是我无能。”眼前的这位老人修为散尽,犹如散尽精血,命在顷刻,方余实在不忍在老掌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可又不能欺瞒,着实无奈。

苏青岩老泪枞横,痛哭说道:“想我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弟子苏青岩,愧对埋剑于此的先祖!”苏桐挽住苏青岩的手臂,靠在父亲的肩上跟随着失声痛哭起来。

苏青岩接着说道:“我与叶慕风对上一掌,拼尽十成内力方才使他身负重伤,而我也在激斗中被断了经脉,散去周身修为。想必此刻厂卫应该退出了苏园。”

方余将一股内力输入苏青岩体内,暖流流入,维持着苏青岩的生命。苏青岩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小桐,你一定要找到你的母亲,只有她才能护你余生周全。”

苏桐听到“母亲”,蓦然立起身,问道:“这么多年,母亲到底在何处?”

苏青岩一字一字说道,显得极为艰难:“渤海之滨。”

苏家夫人左杭野,江湖第一美人,传闻武功并不在苏青岩之下,在生下苏桐不久后苏青岩便黯然休妻,至今再未续弦。当时引起整座江湖轰动,但无人知晓原因,自此第一美人绝迹江湖。

苏青岩突然紧紧地抓住方余的手,睁大瞳孔,声如洪钟:“好生照顾小桐!”

方余苦涩的热泪流到了嘴唇上,流到了颔下,这才慢慢地撤出了真气。苏青岩撒开手,已经气绝,凄凉的哭声响彻地窖。

没有人知道这一役到底死了多少人,只是苏园百年大家一夜荒凉,武冢又多了几座埋剑的新坟。

苏青岩的墓碑上终于刻上了长篇碑文,详尽记载这位剑道宗师生平事迹,老掌门终究还是安然沉睡在地窖里,生前的佩剑也埋入墓前。左边一座略为矮小的坟墓,上书“苏女讳沫之灵”,正是苏沫的陵寝。

右边竖起一座估摸一丈高的巨碑,上书“苏府忠仆之灵”。这倒是武冢里面唯一不是苏家嫡传子弟的坟墓,是祭奠这一役苏家死去的亡魂。而这巨碑上所书,乃是这些忠仆姓名、籍贯,是剑士入府时账房登记造册所载,苏桐命人在这巨碑上刻下这些,乃为日后亡者亲友寻来祭奠,可携一缕羁旅英魂重回故乡。

此役之后,苏临枫生死未卜,踪迹成谜。

偌大的苏园门可罗雀,闲人止步,成了一座幽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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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恶魔校草:爆宠呆萌小妞

    恶魔校草:爆宠呆萌小妞

    【欢迎入坑,1v1校园文~】初遇机场,安小筱就把他撞了个满怀,还踩了他一脚,这让有深度洁癖的某恶魔有想杀人的冲动,直接不管不顾的把某女低在墙角,“臭丫头,你是不是找死?”。从此,安小筱就彻底的被恶魔给报复上了。在学校,他刁难她,在别墅,他折磨她。终于,小筱爆发了,一把甩了手中的茶水,大怒道:“啊啊啊!我要疯了,牧雨澈,你这个混蛋,我不干了!”【一波三折感情赶紧下载点击!!】
  • 南有落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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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起花瓣犹如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我命途中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候,深深的暗影!好朋友不但应该在关键时刻拔刀相助,不但应该分享彼此的秘密,还应该随时义无反顾地,为对方作出牺牲。过去是我尘封的日记,忽一日,我清点它们,它们整齐但模糊,窎远。我想,也许可以把它们刻字那座叫爱情的碑的背后!换一种风格来想象那些年轻的生命享受的质朴而唯美的光阴在古老的灯光,风化的笔迹,僵直的手指都再不能延续书写的时候,从两片淡绿色的阳光里,复苏的柔软的生命,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