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你不知道,令我最痛的不是你在我的身边却从未爱过我,而是我在你的身旁你却从未认为我是真的爱你,不是一时兴起的玩弄。
星月没有说什么,看着他的背影连叹息声都不敢在他的身后呼吸,她慢慢走出大殿。
星光依旧,照进你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谁含笑而辉的眼眸。
城馗望着一早上便送进客房的饭菜根本没有食欲,已经是第五天了,可是依然丝毫没有大哥的消息。他尽管心中是相信大哥的,可是这份相信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他用筷子翻弄着盘里的饭菜,手里的馒头却是一口都没有吃。他的身上,有着本不跟属于他的年龄该有的成熟与苍老,眉头紧皱,是真的心有千千结。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便是一个胸怀千愁的阴郁少年。
赤焰千刚刚泡过药澡,承渊他们就已前来向他辞行。
“真的要走?”赤焰千活动着筋骨道。
“留府过夜实在是打扰了。”承渊道。
“你们就确定不会再来府上索剑?”赤焰千直言不讳。
“既然已经给了主使,主使大人又将人放了,我们又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是吗?经过了昨夜的事情,我可真是不敢再信你们了。”
承渊他们一听这话,不禁觉得有人当众给了他一巴掌,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而九命鼠这里早已经按耐不住了,要不是有霓裳拦着,想必又要大打出手了。
“昨夜之事多有冒犯,若不是主使大人高抬贵手,我们恐怕也是偷鸡不成反食把米。不过经过昨夜之事,我们也的确是见识到贵府的精妙之处,日后也实在是不管无礼了。”承渊恭维道。
“有懂事的就好,你们虽然是晚辈,但是对于为老不尊的长辈,回去还是要管教好的!”说完,他嗤之一笑。
九命鼠已经忍到了极点,不敢再鲁莽行事,也只有先行甩袖而去,霓裳也追了出去。
“宝剑既已易主,还请主使大人善待!”承渊道。
“那是当然,公子尽管放心,小生定会视如珍宝,更何况,它本身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我又怎会不珍惜?”
“那就好,那我们便再次别过了。”
承渊紧随其后,离开城主府。
在街上,承渊的马车与镂玹不期而遇。承渊想起琉璃的事情,心中免还责备镂玹几分,手中的缰绳并没有立刻停下来,但最终还是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最终听了下来。
霓裳和将九命鼠都下了车。
“云儿。”镂玹掀起车帘朝里面的道。
承渊听闻,不禁感到惊讶,洛伊怎么会离开王宫,而且又与镂玹在一起?他下意识地往车内望去,只见洛伊微笑着走下马车。
“表哥!”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承渊听来,却有一瞬间的不适,就像是喝多了糖水,总让人感觉腻而生厌,他不禁一皱眉头,只是微微一证,随后也发觉什么。
“伊儿,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承渊问道。
“表哥你还说呢,你跟霓裳出来玩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在那王宫中待着实在无聊,就越发地想念镂玹了,所以我就出来找镂玹了。”说着,她早已抱上了镂玹的胳膊。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也许这便是她的另一面吧!除了不知情的救命鼠,所有人都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们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了下来。
“什么,龙渊剑也让赤焰千夺去了?”镂玹惊讶道。
“也不算是夺,是我情愿给他的。”承渊似乎并不在意。
“不行,佩剑就是剑客的半条命,失去如此宝剑便是失去了七分性命,怎能说放手就放手?”镂玹愤愤不平。
“罢了,一把剑而已,天下宝剑何止龙渊一柄,失去了,再寻就是了。”
“再寻?哪有说说这么简单,现世宝剑几乎皆是出自欧冶子与干将之手,如今欧冶子已经离世,干将也已遁入空门,世间又怎会有比此二人所铸更好的宝剑?”
众人沉默。承渊不语,一是承认,二是想起祖父之死,出来已有些时日,竟连魔将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顿觉失败。
“宝剑虽好,却也寻不见魔剑的踪影,留着宝剑在身又有何用?”
镂玹明白他的叹息,撸起衣袖道,“这是苍夜大师用被魔剑所伤之人的血绘下的星轨图,只要魔剑再现,它就能够显示出魔将的方位。”
“当真?”承渊眼眸明亮。
“所以,你就放心了,只要龙渊剑在手,就一定会有征战之日。”
“可是······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再去要回宝剑了,我不能言而无信。”承渊沮丧。
“无妨,你不能去并不带代表我也不能去啊,虽说我也没有把握,但是我还是要最后一试的!”显然,镂玹也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他只知道,无论机会有多渺茫,他还是必须要竭尽全力一试。
“云儿,你就先跟承渊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赤焰千,看看能不能要回两剑。”镂玹朝绝云说道,然后起身骑马而去。
赤焰千正在陪着父母吃饭,琉璃被扔在院子里喂鹦鹉。
“启禀老爷,门外来人自称说是拿到了解药。”
“什么?快将人带进来!”城主丢下筷子就走出殿内。
“镂玹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琉璃丢下手里的鸟食就跑了过去。
“你跟城馗还好吧?”镂玹问道。
“恩。城馗每日被关在客房内,我便每日被当成奴才使唤。”她含着眼泪哭诉道。
“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一会我就带你们离开。”镂玹一边安慰着琉璃,一边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滴。
赤焰千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幕,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早已醋味大发,气冲冲地就跑了过来。一把拽开琉璃,然后气势汹汹地朝镂玹道,“怎么?带回解药来了?今日你若是空手而来,我便送你三颗头颅做礼物!”
镂玹取出一瓶递给琉璃,道,“琉璃,看看是不是这个?”
琉璃取出手帕,倒了一点出来,红色的粉末立刻侵染白色的手帕,就像是鲜血染就桃花。
“恩,是这个没错。”她塞好药瓶又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感觉怎样,有没有中什么毒?”她紧张样子,让赤焰千心生怒火。
“既然是解药,还不快给我?”还没等镂玹回答,赤焰千就朝琉璃伸过手去,琉璃一把将解药放到他的手心,连看一眼他都觉得没有必要,眼睛始终还是盯着眼前的镂玹。
“你确定我吃下去不会七窍流血而死?”赤焰千问道。
琉璃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气冲冲地看着他,道,“反正早晚都是死,你倒不如英勇一点!”
“英勇?”他哈哈大笑,“在这丹阳城内,除了我爹,能够配得上英勇二字非我赤焰千莫属!”
“即使如此,你还啰嗦什么?”琉璃鄙夷。
赤焰千瞪了琉璃一眼,最后弱弱地道,“就这样直接吃吗?”
琉璃浅浅一笑,不深不浅,正好让赤焰千感觉到了难看,道,“只需将这粉末吸入鼻内即可。”
赤焰千照做,尽数吸入腹内。
城主夫人上前询问儿子的情况,他微微拍拍母亲的手,道,“感觉还不错。”
“还请城主放了舍弟。”镂玹施礼道。
城主挥手吩咐下去,眼睛却也依然在观察儿子的情况。
“哥!”城馗远远叫道,飞快跑过来,“哥,你没事吧?这几天可是担心死我了!”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哥我就是混世魔王,哪有这么容易就归西了!”镂玹打趣道。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琉璃朝赤焰千冷眼问道。
还未等赤焰千回答,镂玹就朝城主道,“城主大人,晚辈知道近几日府上得到两把宝剑,虽说这两把宝剑原是楚国之宝,但是宝物易主乃是情理之中,又因为这两把宝剑对于晚辈来说十分重要,不知道城主可否归还?”
老城主面色凝重,像是立于狂风之中的青松,坚韧而苍茫。“既是楚国之宝,现在也是物归原主。今日并未追究宝剑的来龙去脉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们若是识趣,还是赶紧离去吧!”
“城主!”
“好了,再不走我可要叫人送客了!”老城主道。
镂玹自觉不好硬来,只有回去再另想办法,于是就只得带琉璃与城馗悻悻而去。
绝云留在酒楼里,不过几日未见,霓裳早就已经凑过来了。
“那天事出突然没有跟你说声就走了你有没有生气啊?”霓裳拉着她的手问道。
她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担心罢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师父担心了!”霓裳伸出手指对天发誓。
九命鼠下意识看了魔女一眼,倾城国色,就连他这个老男人都不禁我见犹怜。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的师父。
“不仅仅是我担心你,你哥哥也是很担心你的。”她在她的心中修炼,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所以,她总能够说出与绝云的心意完全符合的话语来。她比谁都清楚,一直以来,绝云都希望他们兄妹两个能够冰释前嫌,尽管这看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师父,你看我都饿了,要不您老人家就辛苦一下,借这里的厨房一用,烧几道小菜慰劳一下我们饥饿的胃?”霓裳赶紧转移话题。
一个人的样貌、声音可以骗人,但是一个人的技能却是骗不了人的。她知道,自己即便可以随意操纵着绝云的身体,洞悉她的所有记忆与感受,但是,一个没有一点厨房功底的人即便是手把手地教她做菜,也是绝对不能以假乱真的。关于这一点,绝云的入室弟子霓裳便是活生生地一个例子。
“你也知道我累,还好意思让我更累吗?”魔女道。
“我······”霓裳一时语塞。
“公主,你的师父不是我吗,你什么时候又拜了一个师父?”九命鼠道。
“师父,你不知道,这个师父和你不一样,她是专门教授我······”霓裳又与九命鼠聊起来。
“伊儿,你自己来的吗?怎么没让小风陪着,怎么也能有个人照顾你。”承渊坐到魔女旁边。
“奥,”魔女赶紧搪塞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找到你们,就将酒鬼和小风留在了宫中。”
“虽然你有功夫在身,但是外面人心险恶,暗箭难防,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外出总是不安全的,这次是特殊情况,以后有事都要和我商量过了再做决定,不要一个人行动让人担心。”承渊担忧地责备。
“恩。”魔女轻声应道。
在一旁与九命鼠侃侃而谈的霓裳露出一点落寞,不是嫉妒,她很清楚自己在绝云面前的地位,可以尽管知道自己这只凤凰在是绝云身边就是一只不入承渊之眼的麻雀,可是即便如此,小小的麻雀也是有鸿鹄之志的。她突然嘲笑自己,既然萌生出飞上枝头做凤凰该有多幸福的念头。
三匹马飞奔而至,酒楼里的人正在谈笑之中等着。
“怎么?不行吧?”承渊见一脸沮丧的镂玹走进来。
“是我莽撞了,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就想着让人割爱。”镂玹恹恹地坐下,城馗与琉璃也坐了下来。
“既然现在有寻找魔将的法子了,就断然不能因为手中无剑而令自己不战而败。”承渊思索着。
“我倒是知道城主府的软肋,但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九命鼠突然说道。
听闻此言,桌上的人都将眼神围了过来。
“我听说城主有一个女儿,现在也不过十岁,虽冰雪聪慧,但却是常年病弱,并且听闻近几年这孩子的病情越加严重了,老城主为了给他的宝贝女儿治病,十年来遍访名医也依然不见起色,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讨得一个人情,那索剑之事定是轻而易举。”
“当真?”镂玹问道。
“这还有假?我听说琉璃姑娘对毒药颇有研究,但就是不知道对救人之术是否通晓一二?”九命鼠说着,略有所指地朝琉璃一笑。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救人?”琉璃早已意会,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些许欢喜之色,她沮丧地坦言道:“我对毒药是有几分了解,对解毒之事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要让我去看病救人,我恐怕是有心无力啊!”
“这不都是岐黄之术吗?难道会解毒的人就不会治病吗?”九命鼠不接地问道。
“当然不同了,同样是一把刀,救人同杀人能一样吗?”琉璃不耐烦地潦草解释道。
“那说不定这城主的小女儿还就真是中毒了呢?如果她当真是中毒了,这岂不正好就是该你出马的时候吗?”
“一个人好好的会得病,但是怎么会好好的中毒呢?哪有这么巧的事?”琉璃道。
“怎么就不会有,老城主与三个儿子征战沙场,斩杀敌军,各国之中树敌无数。那个赤焰千又是丹阳城第一捕快,经他之手身陷囹圄之人也是不计其数,这样一个仇家无数的家庭,家中有人中毒岂不是很正常?”九命鼠不以为然地推测道。
“不管怎样,琉璃今晚我们就去城主府,去看看那个孩子的病你是否能治?”镂玹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好吧!”琉璃似乎有些不情愿,毕竟是没有多大可能性的事情。
城馗见绝云也在,依然残留几分稚嫩的脸上露出一分安详的微笑,像是父母坐于堂前看着儿子娶妻时的表情。当然,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成为他的儿媳,他却会让她成为他的嫂子,对此,他愿意不顾一切。
深夜,镂玹带着琉璃悄悄潜入城主府,因为临行前承渊是叮嘱过的,府内机关重重,所有此刻他的每一步都显得谨慎有余。尽管如此,跟在身后的琉璃还是踩到了一块凸出路面的鹅卵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同样是一条道路,白天来来回回走过十几趟都本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到了晚上,这可凸出的鹅卵石却被她踩进了细沙铺就的结实路面。她小声叫住前面的镂玹。
“镂玹哥哥!”
“怎么了?”镂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好像踩到了不该踩的机关。”琉璃踩到鹅卵石的脚一动都不敢动。
“你别动,我看看!”镂玹慢慢蹲下身来。
夜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镂玹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插进琉璃的鞋底下,然后用力摁住,感觉刀刃下的鹅卵石的确是会活动的。没有办法,他让琉璃后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抽开匕首,瞬间飞移到墙角。
鹅卵石重新鼓出路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暗箭,亦没有毒烟。就在镂玹刚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城主府的上空烟花璀璨,爆声响亮,瞬间,他们就被家丁为了起来。
“白日里空手而回,怎么?入夜了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龙影从后面走出来。
“深夜来访,多有得罪!”镂玹强装无事。
“访?公子来访的形式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赤焰千也随即出现。
“赤公子!”镂玹施礼拜过。
“说吧,今夜来访是想当梁上君子吗?”赤焰千上前问道。
“事已至此,我们也就不好多瞒了,我们深夜前来是想探查一下令妹的病状。”镂玹如实相告。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赤焰千厉声道。
“听闻令妹久病不愈,琉璃也是懂得药理的,我在想,既然治病救人的郎中看不好令妹的病状,琉璃的巫毒之术或许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镂玹道。
赤焰千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略微思索了一会,然后屏退下人,道,“你这是变着法子来要回宝剑吗?”
“虽说如此,但是倘若真的可以医好令妹,想必主使大人还是很愿意奉还宝剑的。”镂玹道。
“你倒也聪明。”赤焰千道,“的确,在这府上,没有什么比小妹的健康更重要的,我接受你的建议,今夜已晚,小妹已经睡下了,你们明早来吧!如果你们当真能够医好小妹,别说是两把宝剑,就算是加上我手上的这把,我也愿意欣然相送!”赤焰千冷冷一笑,举起手中的太阿剑道。
“好,今夜多有打扰,但也确实是为了提前查看一下令妹的病情,已确保万无一失。但既然主使大人愿意跟我们一次尝试的机会,明日琉璃一定全力以赴”镂玹道。
赤焰千看了琉璃一眼,月光下,她的面容又清灵了几分,他轻轻一笑,复又收起微笑道,“那就等明日你们的好消息了,送客!”
林川白与绝云昼伏夜出,就像是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失去了肉体,不好在白天人多的地方现身,他们也只有在夜晚的时候赶路,天亮的时候就在无人的树林里前行,或是飞过几座大山,但是始终都没有见到镂玹的身影。
“早知道就带上那条狗,好让它给我们带路,或是带上小风也行啊,他至少还能帮我们到人群中打听一下。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而且还是见不得人的就像是从地狱里逃出的孤魂野鬼一样,既不能找人询问镂玹的踪迹,又不能知道镂玹去了哪里,茫茫人海,我们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林川白挂在树梢上抱怨。
“怎么?后悔跟我出来了?”
“那倒不是,我什么时候在你的事情上后悔过?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急有什么用,慢慢找吧,楚国是他回屠城的必经之路,总会找到的,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找到屠城去。”绝云安慰他道,然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不找酒鬼和小风帮忙,其实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找到镂玹,我还没有做好找到他的准备,当初是我一再将他撵走,现在再去见他,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会不会已经另寻佳人,即便没有,就我现在这幅样子,我也不能与他相见。”
“那个魔女一定会在镂玹的身边,只要我们找到了她,就逼她将身体还给你,既然她有办法抢走你的身体,就一定有办法还回来。”
“话虽如此,可是费尽心机抢走的东西,谁又肯会轻易归还?”
休息了一会,他们又开始赶路,最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达丹阳城。
虽说按照行程来算,镂玹应该已经离开了丹阳城,但是绝云来到这里之后,总觉得她该在此停留,于是,她便与林川白藏到城楼上,等明早打开城门之后仔细查看来往的每一个人。
天微微亮,镂玹与琉璃便来到城主府,老城主早已在院中等候,面色沉重。
“如果今日你们当真能够医好小女,老夫愿与你们摒弃前嫌,不仅归还宝剑,还会送你们出城,保证你们在楚国境内畅通无阻。”
“多谢城主,只是我们此次也并非是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无能为力,还请老城主见谅。”
“见多了失望之后,人就会在希望面前不惊不喜,不悲不伤。”老城主感叹道。
随人来到后院,琉璃随老夫人及几个下人来到小姐的房间。
赤铃儿刚刚编完了鞭子,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了。
“怎么,又睡懒觉了?”夫人走进屋里看着还没有动筷的饭菜朝女儿问道。
丫头扶着赤铃儿来到桌前坐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尽管这样,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几滴汗珠。“娘,铃儿本想早起的,可是身体就是不听铃儿的,我想出去玩耍,可是身子总想睡觉。”铃儿趴在桌上嘟嘴道。
“铃儿乖,想睡觉就多睡会,以后我叫人晚些时候再给你送饭过来。”夫人摸着铃儿的头道。
“娘,其实我不想睡觉的,也不敢睡,我怕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她慢慢地说道,声音有气无力,说了几句话就已经累得面色发黄,趴在桌边又快要睡去。
“不会的,娘总会过来叫醒铃儿的,铃儿要是困了就放心睡,有娘在身边呢!”夫人疼惜地从丫头手里接过披风,给她盖在身上。“铃儿,今天娘给你找来一个能人,让她给你看看病好吗?”她小心地问道。
“不要!”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不要再看大夫,也不要再吃药,他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她极力嘶吼,声音却还是小得可怜。
天知道,十年来这个孩子到底看过多少的郎中,喝掉多少碗奇哭无比的汤药,却终也是白白遭罪而已。
“铃儿最乖了,这次不一样,这个大姐姐可不是那些江湖郎中,她可是个精于用毒的人,或许还真就能够弄明白你的病症呢?”夫人悉心劝慰着。
“铃儿不要听,也不要看郎中,不要吃药。”她躲进娘亲的怀里,死死拽紧衣服。
“我们这次不吃药,就让大姐姐看一看好不好?”夫人依然苦口劝说着。
怀里的小女孩终于抬起头来,抱着娘亲看了一眼娘亲身后的琉璃,见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这才从娘亲的怀里钻出来,然后坐回到凳子上,朝着琉璃道,“你会看病吗?”
“我不会?”琉璃道。
“那你来做什么?”赤铃儿继续问道。
“来帮铃儿看看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琉璃温柔地解释道。
“只是这样?”赤铃儿依然警惕。
“只是这样!”琉璃肯定地回答道。
“那好,你看吧!”赤铃儿将小小的胳膊伸过来。
琉璃把过脉,脉息虚弱,再看舌苔,粗糙黯黄,眼神迷离,眸色发暗,一番询问之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白天全身冰冷困倦,到了晚上则头疼难眠,到了中午则异常口渴,喝完水之后又会腹痛难忍?”琉璃朝铃儿问道。
铃儿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略微一点头。她的病症是很多郎中都知道的,但是十年来却没有人能够治好她。她的病就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自从出生以来,她就饱受病痛折磨,能够活至今日,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问完这一切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就走出了房门,夫人一会也跟了出来。
“琉璃,怎么样?”镂玹朝着面无喜色的琉璃道。
琉璃抬起头来道,“这孩子的确是中毒了。”
“中毒?”赤焰千有些吃惊,“怎么可能?什么人竟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有什么冤仇只管找我们就是了!”
“伤身不如伤心,此人恐怕就是要让铃儿成为我们家中的永远的一块好不了的伤疤。”老城主感叹道。
“铃儿可有救?”赤焰千赶紧问道。
琉璃面色凝重,尽管毒药是她所长,可是现在依她的面色看来,此事并非易事。
“一物降一物,世间毒药总会有颗星解药,只是问题在于能不能找到,来不来得及。”
“你这是什么意思?”赤焰千道。
她略叹一口气解释道,“此毒说来也巧,它本应该是在夫人身上发作的,但是想必当时夫人已经怀有身孕,所有此毒就渐渐被铃儿吸收了。”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夫人怀有铃儿三个月的时候,家中的确曾抓到过他国奸细,夫人因为误食了贼人端来的饭菜,所以才会中毒。可是当时我已经将贼人抓到,并且逼他交出了解药,难道是有余毒转移到了铃儿的体内?”城主回忆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此人交出的并非解药,而是另外一种毒药,此毒名为诱饵蛊,是专门在怀有身孕并且身中奇毒之人身上使用的诱饵毒药。”
“诱饵毒药?”赤焰千显然也是第一次听闻此蛊。
“是的,是一种毒虫卵,肉眼看起来与药丸无异,但是里面却包裹着一条沉睡的毒虫,只需进入中毒之人的体内,就会被毒药唤醒,然后吸食毒素成长,知道大人体内的毒素全部吸食赶紧,最后它就会进入婴儿的体内安家落户,不断地释放释放出另外一种毒,并随着婴儿的出生而不断地成长。”
“你是说,现在铃儿的体内有一只不断长大的毒虫?”夫人的双手已经握出了青筋。
“是在,就在她的脑内,现在铃儿已经出现昏睡状态了,这就说明这只虫子已经开始准备破茧而出了。”
“破茧而出?”
“就是从铃儿的脑内出来,但是在此之前它必须要积攒一定的能量,更多的毒物来,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它会咬开铃儿的颅骨,然后钻出来,当了那时,铃儿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夫人的手明显松了一下了,城主赶紧将她扶住。
“那姑娘可有救人之法?”城主朝琉璃问道。
琉璃微微一笑,然后诡异地朝城主问道,“那就要看城主的诚意了。”
城主的眉头一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了,但是他又付之一笑,道,“你要你能开出条件,我一定会全力满足。”很显然,他很喜欢这种威胁,因为她既然敢威胁,就说明她是胜券在握的,至少,这就说明铃儿还有一线生机。
“条件很简单,当人就是两把宝剑了。”琉璃开口道。
“好说,只要你能医好铃儿,别说是两把宝剑了,就算是你要老夫的性命,我都愿意亲手割下我的头颅奉上。”老城主的脸上露出爽快的笑容。
“我要你的脑袋没用,只希望城主大人能够善待我们便是了。”
“好说,现在你可以就小女的性命了吧?”城主催问道。
“其实这毒虫虽然诡异,但是想要弄死它也是十分简单,要救你的女儿可比昨日给贵公子解毒容易多了。”琉璃笑道,“城主只需命人将皂角煮水,三沸之后凉透,待铃儿中午口渴难耐之时让铃儿忍上两个时辰,下午时分再让铃儿喝下一大碗皂水,此虫就必死无疑。”
“仅此而已?”赤焰千问道。
“你可别小看了这一碗皂角水,铃儿体内的毒虫整日里都会待在铃儿的大脑之内,但是每日到了正午时分它就会释放毒素令铃儿感到口渴,带铃儿喝下水之后它便进如铃儿的腹中喝水并且排毒,所以,每日到了这个时候铃儿的肚子才会腹痛难忍。但是如果在这时候铃儿不喝水,这毒虫就会浑身难受,等过上两个时辰喝入皂角水,这毒虫便会狂饮,当它喝完皂角排毒的时候,皂角与其毒相容,最后它便会中毒身亡,随后便会被铃儿排出体外,这毒也就彻底解除了。”她几分得意地朝赤焰千炫耀道。
“快去准备皂水!”城主朝身后的吓人吩咐道。
“是!”
时间尚早,琉璃与镂玹先行回去,相约到明日此事再来府中,等小姐的病真好了,便交还双剑。
林川白与绝云在城楼边上守了一天,连眼睛都不敢眨地仔细看过了来往城内的每一个人,可是到了黄昏时分依然没有见到镂玹的踪影。
“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晚些时候我们去各个酒楼看看。”林川白摆弄着自己的骨架说道。
“也好,天快黑了,人都看不清楚了,我们就到各个酒楼去看看吧!”绝云道。
随后,他们二人便各自进入一小块骨头之内,在渐渐昏暗下去的光线中飞速地穿行在人群的脚下,以确保不被人发现,当做是怪物逮了去。
他们悄悄地进入各大酒楼,藏在房梁上将店内的客人都巡查了个遍却依然都没有见到镂玹的踪影。就在他们继续往前寻找的时候,一个人的衣角从肋骨上方划过,绝云停下来,抬头望去,那是镂玹的衣角。
他与魔女在街上逛着,还有三日便是新年了,街上灯火通明,他面容英俊,笑声爽朗,他的右手,就牵着魔女的左手。
“听说你们中原到了过年的时候街上比现在还要热闹?”他脸上的笑容昏暗了沿路的灯火。
“恩,到了那日所有的人都会穿上新衣服,家家户户的门口都会悬挂起红灯笼,一连半月都不会灭,街上人烟熙攘,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河边上还会有璀璨的的烟花彻夜不断呢!”她嘴角微启,笑容温暖,像极了映在雪影中的红烛。
“你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下山来玩吗,怎么对铸剑山庄之外的年味如此了解?”镂玹不由问道。
他是无心的,但是心中有鬼之人却总是多疑的。假的东西总是见不得光的,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哪怕是一线光透进来,她也必须赶快撑起保护伞。
她佯装无事地道,“也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像这样逛夜市,我也是第一次呢!”
“这么说来我们都是生平第一次咯,那我们今晚就来个不散不归!”
“不散不归?”
“人群不散场,我们就不回去!”镂玹兴奋地解释道。
她静静地看着,林川白也停了下来,两人沉默,同样的心事重重。
镂玹与魔女在一处夜食摊上坐下来,令人垂涎欲滴的各色小吃就写在各类精致的灯笼上,魔女指着其中的一盏蝴蝶灯道,“我们就尝尝这道蝶恋花吧!”
镂玹笑着点头,然后将忙碌的小二叫过来,点了一道蝶恋花,然后又要了一盘蜜汁红薯。
绝云与林川白停在旁边的灯笼上,晃动的灯火照的两块白骨一阵阵红光闪过。
小二将菜端上桌,然后送上过年期间特意相送的清酒一壶。两只精致的酒樽摆在桌上,镂玹好奇地将其拿起把玩。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摊子上还会有如此精致的酒樽。”
魔女笑着,然后拿过酒壶,斟满一杯酒,衣袖遮起举头喝下。然后满意地点头赞许道,“恩,这酒也不错!”
镂玹有些惊愕,他知道绝云是酒精过敏的,他从未见过绝云喝酒。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说话。面前的绝云欲给他倒酒,他便若无其事地将酒樽递过去,然后一饮而尽。
他突然想起此前送给绝云的凤簪,他下意识地将眼光微微扫过对面含笑品酒的绝云,她柔顺的发髻上没有那只凤簪,他的心中突然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停了半口呼吸。
他默不作声,夹起盘中的小菜,对面的绝云笑声悠然地说着些什么,他心不在焉地不时答应着,心中却有一个黑洞将他越吸越深,看不清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是令人心动的声音,眼前是令人心醉的面容,可是他的心脏却失去了所有对于她的感知。
总有那么些时候,说不上什么,就是觉得有什么,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是错过了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不对,觉得此后要发生什么事情,或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的我们,明明知道如果当时解开了谜团,就一定能够挽救很多遗憾,但是,上天赐予我们直觉,却将我们拉入迷雾,明知道方向不对,却还是不得不清醒地错下去。
很多之后,我才知道,我就这样,将你永远错过,却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的。
镂玹欣慰地看着眼前绝云美好的笑容,她笑靥如花,灿烂了整个冬季。
他回之以微笑,然后在心底轻轻责备自己,她一定还在怪我当初不够坚持,或许只要我再坚持一分,她便会因为我的固执而动摇。可是,我终于还是在她动摇前一秒转身离开了。也许,她还是怪我的,所以才会将那只凤簪深藏,所以才会在此刻一边笑靥如花,一边举杯消愁。
他从魔女的手中拿过酒壶,然后给自己倒了慢慢一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又是一杯,直到壶内最后一滴酒也下肚,他才恢复以往的微笑,温柔地道:“果然是好酒,怪不得你如此贪嘴。”
“要是喜欢让小二再上一壶。”魔女道。
“不喝了,要是你再随我多喝一杯,一会儿你浑身痒起来,那就是我的罪过了。”他笑着说道。
魔女不动声色地心下一惊,她竟然忘了,绝云是不能喝酒的,差点就露出马脚。于是她赶紧说道:“也是,要是我再一时忍不住多喝一杯,恐怕下一杯喝的就该是解酒药了。”
魔女淡淡说笑,脸上的表情柔顺而淡然,可就是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镂玹的心中却有一丝不快,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绝云有意为之,目的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某些忧伤情绪。美好的笑容让镂玹感到有些失真。
“我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你比我还能说笑。”
“恩,”魔女思索道,“或许是你激发了我的本性吧!”
绝云落在灯笼上,温暖的烛火随风传进她的身体,即使不能感知,看着骨头上的红光她也能够想象得到此刻该有的温暖,只是,眼前的美好让她不忍打扰,也令她不敢打扰。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她对他是否真的重要。前世的情缘终是前世,前世爱恋再深情,也抵不过一碗孟婆汤的冲洗。她不是不敢勇敢,只是不敢承担勇敢之后的可能性代价,前世的记忆犹在眼前,她以几百年的日夜寸寸思念。一寸相思一寸灰,烧尽了她所有的执念。她多想告诉他,你并非存在于我的过去里,而是存在于我的生命里。可是,我不敢见你,但是敌不过想念。
她在你的面前笑靥如花,我在你的身后泪流满面。
还要落下多少眼泪才能换得嘴角莞尔一笑,满天星辰全都落下,有谁能够告诉过我天意如何?
她抬头仰望星空,天上落满了谁的眼泪,她一声长叹,身下的红烛猛然晃动,最后在魔女的眼中熄灭。
不过一盏灯而已,街上花灯琳琅,又有谁会留意,一颗星辰突然失去了光泽。
唯独她看见了,她的眼神似乎与绝云相对,她邪邪一笑,在镂玹的面前不漏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