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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未至火蝶谷 先落冰湖底

已经是深夜了,霓裳和承渊依然没有回宫,绝云等在宫里,心里总觉得惶惶不安。但是站在一旁的吴王显得十分满意,他巴不得这两个人永远都不要回来,这样就没有人会在她和洛伊的身边晃来晃去,搞得他想陪洛伊安静地看看星空都不可能。

“还没有回来吗?”绝云朝刚刚从公主殿里回来的小风问道。

“没有,少爷也没有回来,他们应该是遇上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少爷的武功那么好,他们不会有事的。”小风望着神色紧张的绝云体贴地安慰道。

凌千枫看着绝云担心的样子,也收起微笑过来安慰,“那个公主就是喜欢在外面疯玩,许是又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在吴国还没有人能够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怎样。”

“筱笙,别等了,他们应该是整天都待在这深宫之中,所以有些烦了,就出去透透气,等他们回来我替你骂他们一顿让你解解气。”林川白也上前劝道。

绝云叹过一口气,然后深吸一口气舒缓一下沉重的心情,给了他们一脸笑容,温柔地说道,“知道了,不等了,你们都回去睡吧,剩下的事情等明天他们回来再说。”

绝云送走他们,回到屋里关上门,酒鬼已经睡下,安静的屋里夜色如水,她没有点灯,在昏暗的房间里脱去衣衫辗转睡下。

眼角一滴泪水,梦中与谁离别。

我一个人默默承受自己当初的选择,即使有错,即使不是我情愿,即使我想你想到心疼难眠,即使我无时无刻不想飞奔回你的身边,可是,我终还是敌不过一句放心不下你,所有的折磨与想念,在你的现世安稳面前我全都愿意默认承受。

这一夜,镂铉的屋里灯火通明,城馗坐在桌前跟大哥下棋,琉璃坐在一旁抱着棋罐默不作声。他们都在乖乖地等待老城主派人来抓他们。

“可不可以不要坐在这里等死,我知道错了,总该想个办法吧!”琉璃终于憋不住了。

镂铉从她手中的棋罐里拿出一颗棋子,神态安然地落子,然后嘴角一笑,看了对面的城馗一眼。

“怎么?我又输了吗?我怎么每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看着棋盘上被吃空的棋子,黑子皆以成无气之子。他长叹一口气,起身伸了伸筋骨,道,“怎么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老城主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

“你真的希望我早点被他们抓去是不是!”琉璃生气地将棋罐完棋盘上一放,几颗棋子被震落。

“是啊,你被抓去了我们就可以丢掉一个怎么也丢不掉的包袱回屠城了。”城馗说完,敏捷地躲过了琉璃狠狠踢过来的一脚。

“琉璃。”镂铉叫道。

琉璃终于听见镂铉叫她了,她还以为他从此以后不会再理自己了呢,她不禁喜出望外,赶紧答应道。

“一会儿人来了你是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连累我们一起丧命?”他冷冷地说着,最后又不禁无奈一笑。

“你也取笑我,我都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能告诉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吗?”琉璃看着一旁事不关己的镂铉央求道。

“不都说了吗?这件事情是你惹出来的,所以有什么事也应该是你一个人扛着才对呀!”城馗站在一旁继续嘲弄道。

琉璃不理会他,过去晃着镂铉的胳膊央求道,“好哥哥,你就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吧,你不会真的将我交出去吧?”她的眼睛里泛着一丝委屈的泪水,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闯大祸了。

镂铉推开她的手,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窗外依然安静的街道,望着窗外叹声道,“这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无骨火蝶!你怎么也不选个有解药的毒药呢?”

“有解药的毒药那还叫毒药吗?”琉璃小声地说道。

“怎么?你还有理了?”镂铉青着脸转过身来生气地瞪着琉璃。

“你就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吧?”琉璃早已经站立不安。

“事到如今你也就只有先去赤焰千的手上当人质了。”镂铉说道。

“人质?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要去火碟谷”琉璃惊讶道。

火碟谷,传说中无骨火蝶生活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漫山花海,每当微风吹过的时候漫天的落花就像是漫天的彩色雪花一样,如梦似幻。尽管此处风景宛若天境,但是因为火蝶的存在又被世人视作是繁花的地狱。

火蝶就在这片山谷里吸食花蜜,只是,凡是被它吸食过花蜜的花朵就是瞬间化为灰烬,像是尘埃一样飘落于尘土之上,这也正是应了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每年夏季时节,雌蝶都会在花海里产卵,而雄蝶则会纷纷离开火碟谷,像是一团火焰一样落在火蝶湖面上,像是火焰消失在水面一样消失在最后的安息地上。

琉璃药瓶内所装的的火蝶粉便是雄火蝶落在火蝶湖面上的尸体灰烬,那是她的师父翻越了无数做大山,深入到千叠山的内部,在湖面上铺满荷叶,在湖面等了几天几夜冒着生命危险才一点点搜集到的。这种毒是如火般赤红的粉末,吸入体内就会在就会焚烧人的骨头,最后让人变成一摊没有骨头的软皮囊,做立不能,但是意识正常,形如活死人,苦苦守着岁月却不能行走于世间。所以,她的师父才将毒称之为无骨火蝶。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舍得将它拿出来,要不是这次情况紧急,她也一定不会下此狠手。

而至于解药,的确是没有的,因为没有人能够活着拿回解药。而至于解药,就是雌蝶产卵之后落于虫卵上的尸体灰烬。

不是没有人去过火蝶谷,而是没有人活着走出过火蝶谷,所以活着的人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是只有火蝶一种毒虫,还是连那个世界的花朵都是有毒的,没有活人知晓。所以,镂玹要去火蝶谷无异于是拿自己的性命开一个生死难测的玩笑。

“不行,哥,你绝对不能去那个地方,暂且不说解药一事是否属实,就算雌蝶之灰就是雄蝶之灰的解药,可是你也没有把握就一定能够活着将解药拿回来,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城馗急忙上前阻止。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镂玹面无表情。

“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好要逃走了呢,所以我才会这么不慌不忙地跟你下棋,但是现在看来,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我!”城馗言语冲动。

“去拿解药与逃跑之间我们还是赶紧逃吧,要不一会就真的晚了!”琉璃焦急地说道。

“你应该是知道火蝶谷在哪儿吧?”镂玹淡淡地问道。

琉璃看着他下定决心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出来,无疑就是将他推入火海,她做不到,可是不说,他的眼神让她充满歉疚感,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权。

镂玹回过头来盯着她,她心虚地躲开他质问的眼睛,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地说道,“在千叠山南端,过了枫树林偶尔就能看到火蝶,只是现在是冬天,你是找不到火蝶的。”她说完,然后绝望地看着镂玹。

“会找到,千叠山群山层叠,山雾缭绕,气温常年不变,应该还会有少量的火蝶存活。”他自我劝说,不容游说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丧命,这不该是我的初衷。”

琉璃看着他毅然决然的眼神,内心有说不出的自责,可是她又能怎么办,闯了祸的孩子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

赤焰千在快到家门的时候,他叮嘱身边的人,谁都不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城主与老夫人听,就说他是在捉一个小贼的时候不小心被暗算了。虽然手下的人不知道赤焰千是何用意,但是也都点头答应。

回到家中,老城主问明缘由不禁起疑,怎么说他也是历经世事的,怎么会被儿子的几句搪塞之语糊弄过去,但是见儿子一再隐瞒,还是解毒要紧,他赶紧让郎中过来查看。

郎中还是上次的那个郎中,他是城内出了命的名医,可是看过赤焰千的状况之后不禁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

赤焰千忍着蚀骨的疼痛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无骨火蝶这个名字?”

郎中听了这个名字,脸色更加难看,老夫人问道,他也是闪烁其词。

老城主站在一旁不禁急了,大声道,“有什么就赶紧说!”

郎中这才胆怯地说道,“我是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据说这种毒会在半月之内将人的骨头活生生地烧成灰烬,中毒之人虽不会死去,但是却会变成瘫在床上,没有骨头的活死人。”

“那到底有没有解药!”夫人颤颤巍巍地问道。

“老夫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者的有这种所谓的无骨火蝶,至于解药我也只是知道没有活人见过这种解药。”郎中颤抖着声音恐惧地说道。

“滚!”老城主一甩衣袖将其撵走,然后又走到儿子的床榻前目光严厉地问道,“是不是之前那个丫头?”

“爹,不是她的错,是我先偷走了她的太阿宝剑。”赤焰千说完,凤尾就将桌布里的宝剑拿出来,交给老城主。

“太阿?遗失了这么多年的宝剑怎么会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的手上?”老城主诧异地拿过宝剑,反复确认过之后断定了这就是二十三年前在那场大火中遗失的太阿宝剑。

“正是因为她来历不明,所以我才觉得蹊跷,她并非是想取我的性命,否则就不会用如此缓慢的毒药了。”赤焰千气息虚弱地说道。

“都什么时候你还替她辩解,让凤尾带人将她抓来,让她交出解药不就是了。”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的样子怒声道。

“她已经说过了没有解药,要何必难为她,就当是我用一条命换了她手上的宝剑,如果老天爷真的让我命丧于此,我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别胡说,娘现在就派人去把那丫头给抓回来。”

赤焰千想要阻止,但是却没有了力气。

凤尾带人包围了酒楼,镂玹站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楚,他最后叮嘱道,“一会我会冲出去到火蝶谷找解药,你们就乖乖地跟他们走,琉璃,不许在惹是生非,要是他们逼你交出解药你就跟他们说我已经去找解药了,七天之内一定回来。”说完,他又不放心地叮嘱城馗道,“城馗,看好琉璃,别再让她添乱,如果七天之后我还没有回来。”说到这儿,他语气沉重起来,停顿一会又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又回来,我不管你们是动手也好,用毒也罢,只要别再伤人性命就好,总之,一定要想办法逃出楚国回屠城去。”

城馗一言不发,拳头攥进肉里,他帮不上任何忙,他恨自己再哥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凤尾已经带人上楼,镂玹不放心地望了他们最后两眼,然后跳窗而出。

他们讲琉璃和城馗押到了前殿,老城主和夫人坐在上座上。

“我哥已经去取解药了,七日之内就会回来!”城馗眼神凌冽地看着老城主道。

“七日?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老城主问道。

“就凭你们别无选择!”城馗的声音里透着杀气。

“年纪不小,杀气倒是挺重,说!你们到底是哪国人?太阿宝剑怎么会在你们的手上!”老城主问道。

“此事恕我们无可奉告!”城馗扭过头去。

“我想你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我不过你在你们国家是什么王侯将相,在我的府邸你就是一个俘虏,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先要了你这可稚嫩的脑袋!”老城主怒焰冲天。

“太阿的事情我们的确不知道,如果你们想知道等镂玹哥哥回来了再问他也不迟,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保住你儿子的性命吧!”琉璃赶紧说道。

“你还敢给我听我儿子,要不是你他现在也不用受这份罪!”老城主拍案而起。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出手莽撞了,我愿意戴罪立功!”琉璃说道。

“戴罪立功?你连脑袋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立什么功?”

“我现在虽然没有办法为公子解毒,但是我却有办法令他的蚀骨之痛有所缓解!”琉璃的声音自信有余。

“你有办法?”老夫人赶紧问道。

“是!”琉璃答道,“只要每日用我所配的药草泡洗全身,并且水温调控得到,我保证你们的儿子就不用每日遭受这蚀骨之痛!”

“那还不快去调配药草!”老夫人立刻命人带她去城内药坊取药,城馗则被关进了柴房。

凤尾带人砸开了城内最大的一家药坊,一把将琉璃推了进去,明她快点调配药草。

几个人赶紧点亮了药坊内的蜡烛,将麻布一张张地扑在桌子上。

琉璃不慌不忙地看了一一遍药材,不愧是城内的大药房,所用的稀缺药材应有尽有,她拉开药箱连称都不用,动作熟练地抓药包药,不一会功夫就包了足够用三天的药量,然后拎着药材被带回了城主府。

一夜之间,她从高高在上的未来城主夫人,一下子沦为了异国他乡的阶下囚。

她监督府内下人将洗澡水烧好,然后将煮好的药草倒了进去,一股刺鼻的药草味扑鼻而来。伸手确认过水温之后,她便出去了,跟门外的凤尾说道,现在可以让少爷进去泡澡了。

几个人将赤焰千扶了过来,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赤焰千停了下来。尽管他面容憔悴,但是眼神依然犀利,他弱弱地说道,“在门口等我,如果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疼痛看一点都没有少,我就会让人将你煮了!”他冷冷一笑,然后走近房里。

琉璃坐在门口,她穿的衣服比较少,外面的气温太冷,她蹲在那里抱紧了胳膊却还是依然打着寒战。她望着晴朗的星空,想着此刻正在星空下为自己而奔波的镂玹,一滴眼泪留下来,然后是两滴、三滴,最后竟抑制不住抽泣。

“别在这里哭!给谁哭丧呢!”凤尾厉声道。

琉璃憋住声音眼里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个绝对冷血的女人,没有镂玹在身边,城馗又在他们手上,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弱弱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依旧蹲着,刺骨的寒冷令她的心都委屈地疼了。好想在屠城肆无忌惮的日子。

过了半个时辰,赤焰千穿上衣服出来了。没有人搀扶,脸色也好多了,看来琉璃的草药真的是管用了。凤尾赶紧上前去询问情况。

“放心,这丫头还是有两招的!”赤焰千朝着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的琉璃说道。

琉璃听见他出来了,赶紧站起来,却没想到因为蹲在地上时间太久了,双脚都麻了,现在又站得太猛了,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赤焰千见状,一伸手赶紧扶住她,等确定她站稳了他才放手。

“你还好吗?”琉璃一边活动着麻木的双脚一边问道。

“还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他的略微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其实我不是真的想要你的性命,只是当时。”琉璃有些愧疚地解释道。

“只是当时我威胁到了你的男人!”赤焰千脱口道。

琉璃红着脸看着赤焰千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给他们两个人准备两间客房,好好伺候着,再给他们送两件换洗的衣服,免得这几天怠慢了,这丫头怀恨在心,再给我解毒的同时又给我下了另外一种发作缓慢的剧毒。到几年之后我毒发身亡的时候,恐怕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说完,赤焰千就步履坚定地离开了。

琉璃刚想要解释什么,但是人已经走远了,也就只好跟着下人去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承渊和霓裳依然没有消息,吃饭的时候整张桌上就只有绝云与吴王两个人,气氛有些冷清,凌千枫心不在焉地夹着菜,抬着头看着心事重重的绝云,最后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洛伊,我们去滑冰吧,就是上次我们去过的那条河,这次我保证不会将你拖下水了。”他笑着想跟绝云开玩笑,“因为都结冰了,我想掉进水里都敲不破那厚冰!”他自以为好笑地说完,绝云却没有理会。

他放下碗,往一动不动的绝云的碗里夹了一口菜,然后用手支撑着脑袋默默看着她无神的样子。然后又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绝云这才醒过神来。

“怎么了?”绝云问道。

“我说我们一起去滑冰吧,现在河面上都结冰了。”凌千枫又一次重复道。

“奥!”绝云挖了一口米饭继续吃着。

“这么说你答应了,我这就让人去安排!”他惊喜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答应什么了?”绝云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凌千枫泄气般地又走回来,说道,“去滑冰啊?”

“滑冰?”绝云也跟就没有听进去他刚才说的话。

“对,你收拾一下,我让人备车,准备冰鞋,我们一出去玩去!”凌千枫像是怕她又会改变主意一样,急急忙忙说完就跑出去了。

林川白坐在床榻上朝绝云道,“承渊大哥会没事的,你就放心好了,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笑过,今天就出去逛逛吧,说不定在路上来能碰见承渊呢!”

绝云看了林川白一眼,然后勉强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正在享受美食的酒鬼。

不一会功夫凌千枫就回来了,他满脸欢笑,迫不及待地拉着绝云就往外走。

“等等,川白也去!”她指了指已经将自己包裹好的林川白道。

凌千枫一脸不情愿地看了那个包袱一眼,然后沮丧地说道,“那是不是还要带上那只酒鬼。”

绝云难得微笑的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也想试着改变自己,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心事重重,她不想让身边关心她的人为她担心。她希望他离开之后,他留给她的快乐依然围绕在她的身边。

自从上了车,凌千枫的眼睛就没有从绝云的身上离开过,她眉目清秀,他嘴角甜蜜。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城外的河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尽管上一次有些不好的回忆,但是现在看着千里冰封的河面,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被时间冰封起来,凌千枫从马车里取出冰鞋,硬是让绝云坐下,亲手为她穿上。

林川白被酒鬼牵着已经跑到了河面上,酒鬼像是第一次在冰面上行走一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玩的特欢。

凌千枫又给绝云披好风衣,面容温柔,与冰冷的吴王判若两人,绝云静静地看着他为自己系好丝带,竟恍惚觉得镂玹回来了。

他穿上冰鞋扶着绝云走到河面上,冰面很厚,不用担心人会掉下去。他牵着她的双手,用力扶着颤巍巍的绝云,小心地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开始是不敢移步,后来就慢慢敢穿着装有轮子的冰鞋往前走了。他用力拉着她的手,在保证自己不摔倒的情况下全心护她周全。

她慢慢移动步子,最后敢大步往前往前走了,他笑着牵着她,慢慢在冰上滑行。她笑着,忘记了镂玹,也不再担心承渊,心情像是脚下的冰面澄澈透明。

她渐渐放开胆量,放开他的手,渐渐掌控住了脚下的滑轮。她欢乐地跑到了凌千枫的前面,然后朝着远处的林川白大喊,她像是从冰面里飞出来的自由蝴蝶,像翅膀一样滑行在冰面上。

她转过身向前划着,望着一望无垠的冰面脸色渐渐沉下来,悲伤是她与生俱来的表情,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呼吸一样从未想过要改变,但是最近,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让自己开心起来,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裂开嘴微笑,继续前行,就像他就在她身边一样。

如果我们真的还能够再见面,我会笑着走向你,用你眷恋的微笑给你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照顾自己,我有开心地过好每一天。

她面朝前方,微笑着迎接远方的太阳。

遇见他之后,她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失去她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痛苦。

脚下一块被冻在冰上的木桩,她没有主意,一不小心撞了上去。凌千枫远远地看着,看着她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放开步子追上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他伸出去的手没有抓住她,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冰面上。

“摔道到没有?让我看看!”他紧张地抱着她的双肩问道。

看着他担心的表情,有一瞬间我以为眼前的人是你。这样是不是不好,我在别的男人面前欢笑,可是你知道吗?我怕被你看见不开心的样子,我怕你会心疼,所以我在努力做好我自己。可是现在,看着他为我担心的样子,我真的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你,可惜,他不是你。

“怎么了?”凌千枫看着有些失神的绝云问道,“是不是吓到了?都怪我,怪我没有及时抓住你。”他渐渐低下头去。

绝云收回刚才的失神,回应道,“我没事,就是玩的太开心了,所以一时大意了。”

“活动活动脚看看有没有扭伤。”他语气担忧地扶她起来。

她慢慢站起来,脚下的冰鞋让她一时没有站稳,径自跌进他的怀里。

她赶紧放开他,却因为脚有些痛站不稳,身子又晃了一下。他一把将她重新拉进自己的怀里,任凭她挣脱也不放手。

林川白本想赶过来,可是远远就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他有些失落地远远看着,像是三百年前远远地看着筱笙与任叶辰。

时间还在继续,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倒回到从前,可是不管主角怎么变化,抱你入怀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我。他失落地走开,走的很远,酒鬼像是一只听话的孩子,慢慢赶在一具骷髅的后面不咬不叫。

连它都知道我的悲伤,那你呢?

我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可是又怕你知道,我自我矛盾着,希望你幸福,却又希望那个给你幸福的人是我。

可是,现在的我连人都算不上,又怎么敢奢望能成为你故事中的主角。

“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对千万人不择手段,可是到了你这,我却束手无策,告诉我好不好,怎样才能在你心中占据镂玹十分之一的分量。”他声音低沉,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他的姿态低到了冰面上。

绝云就这样被他抱着,脚踝还有一点疼痛,寒风不是地吹来,所有的风景她都知道,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终是叹气着放开她,像是什么都没有问过一样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又回到担忧的神情,重新问道,“脚是不是扭到了?”

“恩。”绝云点点头,“好像是扭到了。”

“你先坐在这,我去给你拿药箱,顺便帮你把鞋拿过来换上。”凌千枫说完扶着她坐在漏在冰面上的树桩上,然后朝河岸走去。

从下到大,我做什么事都是想到就做,从来都不知道考虑后果,可是在你面前我是如此的手足无措,逼紧了怕你会离我而去,走远了怕你不会注意到我。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在一个女人面前失了分寸。

凌千枫想着,不觉一笑,连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此时的样子。

心口一是冰凉。

“原来你就是这样爱着那个你甘心等了几百年的人的?”一个声音从绝云脚下的冰低传来。一个深红色的影子,像是岩浆在游动,衣袂飘飘,像是水底游动的锦鲤。

那个火红色的影子从冰底慢慢浮上来,然后穿过冰面出现在河面上。

绝云倒退着站起来。

“怎么?不认识我?”那个妖艳的女人说道。

她的那张脸,就像是绝云面对着镜子在看自己,眉眼神情,一颦一笑,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你是谁?”绝云问道。

“在你的心里修炼了这么多年你都还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存在还真是可悲啊!”那个女人说道,嘴角妖孽般的冷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就是另外一个你。”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还要多谢你为那个男人挡了一剑,我才得以从你的心中的玄石里脱身,获得自由!”她的笑就像是罂粟花的颜色,妖冶而藏有剧毒。她看了远处凌千枫的背影一眼,然后说道,“你不配拥有这么多的好男儿,现在该是你消失的时候。”她凑近绝云的耳边诡异地说道,“放心,我会替你做出一个最正确的选择的。”说完她就用力一挥手,绝云脚下的冰面就出现了裂痕。

还没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绝云脚下的冰就已经破碎,紧接着眼前的女人就带着鬼魅的微笑消失不见,她一身惊恐,随之落入冰河。

凌千枫刚从马车的药箱中找到损伤药,就听见身后远远地地方传来绝云惊恐的一声尖叫。他猛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绝云从河面落入水里。

镂玹骑着马正在河边飞奔前行,空旷明亮的河面反射过一道耀眼的光芒,他的身体一晃,手下一松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一晃神,赶紧将视线从河面上转移开,抓紧了缰绳。只是眼角的余光,还是将冰面上耀眼的阳光收于眼底,他突然想起,她是最喜欢看夕阳照应出来的晚霞的。

凌千枫就像是疯了一样丢下药瓶就往回跑,林川白听见声音也赶紧赶过来。

等他们感到破碎的冰窟前,绝云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溢出来的河水踩在脚底下。林川白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冰河里,就像三百年前跳进延平津一样拼了命地往水底游去,尽管这一次,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他像是习惯了在水下的生活水生物一样,游刃有余地在水底下寻找绝云的身影,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凌千枫也跳了下来,一瞬间,全身的直觉都丧失掉,他就像是跳进了地狱一样,刺骨的冰冷令他不敢在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尽管理智还剩一丝清醒,他还是像人求生的本能一样往水底游去。事实证明,在有关洛伊的事情面前,他始终都是愚笨的。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不怕死的本事,仅仅往下游了几米,他就已经失去了知觉,然后不一会连意识也失去了,他像是见到了死神一样,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酒鬼在上面嘶吼着,安静的郊外没人知道冰河地下的生死故事。

林川白潜到了河底也没有找到绝云的影子,他抬头一看,凌千枫已经慢慢沉下来,他一边担心着凌千枫一边焦急地在河底又飞快地寻找了一遍,奇怪的是,他一双在湖底可以看清万物的眼睛,此时却看到绝云的任何踪迹。凌千枫已经沉入河底,他只好暂时放弃了寻找绝云,像一条游鱼一样先将昏迷不醒的凌千枫拖上冰面,然后全身的骨头散开,达成一架白骨担架,将已经开始结冰的凌千枫驮上了马车。

他将马车里的衣服全都抓过来,然后早早地先盖在凌千枫的身上给他取暖,确认过他还一息尚存之后就又跑回冰河底,将冰窟水下几十米的范围都找了个遍,可是除了低矮的水草,以及偶尔游过来又被吓走的小鱼以外,他连一根人的头发都没有好到。

一个时辰之后,他彻底放弃了,绝望像是死亡一样轰鸣而至,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的面前消失,我却无能为力。在死亡面前,我付出的三百年等待毫无价值。

他缓慢地游回水面,时不时地还回头观望,希望能够惊喜地看见她的衣裙,可是等他浮回水面,最后的期冀也都落空,像是在水下用竹筐装了满满一竹筐的水,可是等游回水面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唯一握在手里的就只有冰冷的绝望。

他失魂一样走回岸边,将酒鬼抱到马车里,坐上马车飞快地驾车往回赶。

都城的街道上,凡是林川白到过的地方都像是白天有鬼经过一样,所有人都跟见鬼一样四处躲藏,四散而逃。他不管这些,撞飞了鸡,也撞到了无数摊位,他手里的缰绳依然没有松过,争分夺秒地往王宫里赶,他不希望他找不到筱笙也救不回凌千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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