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黑石城一片喜庆,罗家一桌六人喝酒聊欢至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罗禽在院中转了一圈后,步入院落西北一间小屋之中。小屋正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棺前供着茶果若干,香炉内三炷清香即将燃尽。
他从旁取来清香续上之后,向石棺恭敬磕头,喃喃道:“残奴前辈,罗禽来看你了。对了,上次忘了告诉您老,您现在安身的石棺名为五转黑纹棺,若不出意外,百年之后您将重新复活,到时候晚辈会将关于您的记忆归还给您,虽然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但不至于让您不知道自己是谁。晚辈所做一切,事先没有征求您的同意,忘不要见怪。”
说着,他又叩拜数下,起身往罗序房中而去。
罗序见他进来,作揖道:“家主。”
他将罗序搀扶而起:“叔父,日后切不可如此,您是长辈,当由我见礼才对。”
罗序搔了搔枯发道:“家主就是家主,老奴怎可僭越?”
罗禽一笑:“叔父,我想让断金碎银出门历练一番,时间就定在明日,特来征求您的意见。这一去,断金会在数月后与我一同返回,碎银短则十年,长则百年,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您老了。”
罗序微微颤动的老手挑了挑灯芯道:“一切但凭家主做主。”
罗禽上前拍了拍罗序的肩:“这兄弟俩,论资质自然以断金为佳,但论潜力,侄儿更看好碎银,我希望碎银能够成长为独挡一方之才。”
罗序点了点头:“他们兄弟能够遇到家主,实在是三生有幸。”
罗禽沉默了一会,又道:“叔父,您老也不能闲着,侄儿准备在黑石城开一家宝阁,却不知开在哪里为好,不知叔父能否替侄儿物色一下尚好的地段?”
罗序眼中一亮道:“家主放心,老奴虽然年老,眼力还是不错的,呵呵……”
事情交代完毕,罗禽又转而来到金银兄弟居住之所,进屋之后,却见断金正趴在案前苦思冥想,手中提着一支笔,笔下躺着一张只写了寥寥数语的黄纸。而碎银则是盘膝坐在床头,正苦练魂识之法。
“家主,您怎么来啦?诶,家主,我正在写信,却不知该如何下笔,家主帮我出出主意吧?”断金见到罗禽,眼中希望之色顿显,拿着黄纸跑上前道。
罗禽笑着接过黄纸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几字:“惠儿,上次匆匆一别,已有月余,不知……”
“你想约她?”
断金点了点头:“是啊,但是写得太直接又觉得不好意思。”
罗禽在断金头上敲了一下,手掌一抖将黄纸捏成了粉末道:“想见就直接过去找她,写什么书信?今天是除夕,你就将她约出去共同守岁,这里有五千灵石,先拿去,不够再过来取。”
“多谢家主!”断金咧嘴一笑,抓着一包灵石飞奔而去。
“家主,您找我有事?”碎银从床上下来,问道。
罗禽欣慰一笑道:“是。水之真谛可曾感悟到?”
碎银摇了摇头,有点羞涩地道:“碎银认为,要想感悟水之真谛除了需要天赋之外,还要合适的环境,此处过于嘈杂,所以碎银并没有尝试。”
罗禽回想起当初感悟水之真谛得情境,暗想碎银所说不假,倒是为一个开灵不久的小子能够说出这等话语来感到一点吃惊。
“你说的不错。灵纹篆刻和炼器之上,又有哪些进展?”
碎银道:“炼器之法一通百通,缺的就是经验积累而已,在这点上碎银并不担心。至于灵纹,碎银目前已经能将一重结压缩至米粒大小,再给我半年时间,定能篆刻出一重纹来。”
罗禽暗自一惊,当初他凭借养魂大法之力,将一重结压制成型尚且用了一年光景,而这碎银从开灵至今也仅仅一年有余,就有如此成就,速度竟只比他慢了一点而已,此等天赋,他自叹不如。
“练习灵纹也需潜心而为,碎银,我有一事想让你去做,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不知你愿不愿意尝试?”
碎银沉思了一会,点头道:“碎银愿意尝试,请家主明示!”
罗禽手臂一挥道:“先磕头拜师!”
碎银一愣,但很快噗通一声拜伏在地,轻声道:“徒儿碎银拜见师尊!”
罗禽将碎银搀起后,随手打出一团彩光没入碎银识海:“此为‘养魂之法’,是一位孔姓道人所创,对增强魂识大为有益。”
随后又打入一团彩光:“此为《大衍平册》,是一位名叫蹉跎老怪的前辈传于为师,为师现在传授于你。”
说着又打出一道彩光:“这门功法名为‘水蛇术’,待你感悟到水之真谛后就可开启。以上三法都为世间精华,在你有能力收徒之前切不可外传。”
“是!”碎银连连叩拜道。
罗禽接着又打出一团彩光:“如果为师身死,你就按照此记忆替我完成使命。”
碎银一愣,但很快又叩拜:“是,徒儿绝不负使命!”
罗禽笑了笑道:“听三六说,望沙大草原的极西之地地广人稀,民风淳朴,世人不知争斗为何物,为师十分向往那里的生活,但因使命所限,只能由你代为前往。你到了那里后,定当潜心修炼,至小乘可开枝散叶,至大乘方能返回雪拭,记住了么?”
“徒儿记住了!”碎银回道。
罗禽暗自点了点头后,取出一把短剑递上:“此为普通法器,你可做御空之用。”
罗禽回到住所,一夜未眠,待第二日清晨,就与罗序一道悄悄将碎银送出了家门。罗序见着孙子就此远去,顿时老泪纵横,却没有说半句阻拦之话。
过了晌午,罗禽叫上穆秋烟与郁郁寡欢的断金两人出门而去,联络上黑水国众弟子后,分头前往小雪拭山。
纤素宫除了在小雪拭山上设有庙堂重地外,还在庙堂东西两端两百多里处设有两个分舵,罗禽向三棺门讨要来的三十里疆域中,正好是一处分舵所在。
此分舵名为雷公舵,座东朝西,背靠雷公山,翻过雷公山就是雷公派了。三棺门按照此前约定,早早地将弟子撤了出去,待他们到达之时已经空无一人。
雷公舵并不大,七八排建筑围绕着一座矮殿——雷公殿而建,此刻矮小的殿中已经坐满了人。
“咳咳……罗兄弟,我等大老爷们似乎和纤素宫这个名字不怎么相配啊,能不能改一改?”黑白眉的三师兄姜让咳嗽着道。
罗禽笑着指了指身侧的穆秋烟道:“三师兄,你可别忘了咱们纤素宫的宫主可是个女人。”
姜让笑道:“以姜某的经验判断,咱们的穆宫主迟早会将宫主之位让于你的,还不如趁早改名,那个穆姑娘,是也不是?”
穆秋烟脸上一红,说道:“宫主本就是有能者居之,秋烟让给罗大哥再正常不过了。”
“依我看,连穆姑娘的人也一起让了吧,哈哈……”五师兄汪宏道插嘴道。
殿中顿时一阵大笑,穆秋烟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女子,被众人这么一说,却是羞红着脸一跺小脚,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罗禽笑着道:“玩笑开过,该商量正事了。咱们受穆宫主之恩,算是找到了落脚之处。现在门派初立,许多事亟待解决,今日主要商讨的是职位设定问题。昨日宫主与几位师兄共同商量了一下,确定本派在宫主之下设长老四人:一为执事堂长老,主管内外事务,领事务、执法、礼祀三殿;二为传功堂长老,负责弟子招收教习,领功法、遴选、教习三殿;三为百宝堂长老,领炼器、灵药、养物三殿;四为守备堂长老,负责总部守卫和情报搜集,领内外两殿。具体任命,还是请穆宫主来宣布吧。”
穆秋烟转过身来,此刻脸上红晕虽已褪去,却依然保留三分娇羞之状,只见她清了清嗓子道:“纤素宫能够破茧重生,在座诸位都功不可没,秋烟也只能根据之前的战功和名望来确定长老之位了。三师兄姜让,修为最高,为人刚正不阿,传功堂长老由您来做最合适不过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交到了姜让手中。这令牌是罗禽在过年前连夜赶制的,所用材质仍然是黑纹阵石,但里面篆刻了完美的四重纹,可是极品法宝。
姜让接过令牌,咳嗽着笑道:“谢宫主。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听好了,日后谁敢在修炼之上偷懒,小心我用此令拍烂你们的屁股,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穆秋烟捂嘴一笑,又取出三块黑令道:“姜长老,您所属功法、遴选、教习三殿殿主就由您自行选择,这三块是殿主令牌。”
等姜让取过令牌,穆秋烟又道:“四师兄李聚,心思缜密,在炼器之上颇有造诣,就负责百宝堂吧。”
“谢宫主。”李聚上前领了一大三小四块令牌,仔细藏入怀中。
穆秋烟又说道:“五师兄汪宏道,善于交际,处事圆滑,在众人之中名望较高,就由您做执事堂长老吧。”
汪宏道嘿嘿一笑,冲姜让、李聚两人道:“老三、老四,因父母生我晚了些,让我在‘长贡门’中只能屈尊于你们之下,从小到大可是受尽了你俩的欺负,现在好了,洗牌重来,反而让我做了第一堂长老,日后你们可要小心一点了,哼哼……”
“你个死小子!”姜让猛啐了一口,抽出一只鞋拔子就往汪宏道身上扔去。
汪宏道轻松让过,十分得意地上前去取穆秋烟手中的令牌,不曾想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当下猛冲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回头之时,却见李聚正在后方偷乐。
“老四,你又使阴招!”
李聚摇了摇头道:“老五就是老五,就算做了执事堂长老,师兄我照样能够收拾你。”
穆秋烟见到这师兄弟三人打趣,乐得咯咯直笑。现在总部四堂之中,已有三堂有了正主,剩下还有“守备”一堂没有确定。
“守备堂长老,由八师兄闻人郡担任。”穆秋烟道。
“居然是八师兄。”有人诧异道。
“哈哈,老八,恭喜恭喜。”姜让上前拍了拍一个黑脸中年男子的背道。
八师兄闻人郡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完全没有预见,当下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解道:“宫主,属下何德何能敢坐此长老之位?”
穆秋烟笑道:“听姜、李几位长老说,八师兄为人低调谨慎,一身寻踪觅迹之术无人能及,这个位置您不坐谁来坐?”
“老八,让你当你就当,何故婆婆妈妈的?”汪宏道等人催促道。
闻人郡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上去领了三块令牌下来。
穆秋烟道:“本派除本部执事、传功、百宝、守备四堂之外,在山下另设黑石、桑田两堂,黑石堂堂主罗禽,桑田堂堂主虚剑影,现在请诸位长老及堂主带领众弟子先行散去,各自挑选人手,安排职责,于明日携各堂花名册前往此处议事。”
随后,众人纷纷散去。罗禽待殿中之人走得差不多时,笑着上前道:“穆宫主处理门派事务果然是得心应手,佩服。”
穆秋烟甜甜一笑:“要不是你百般劝说,谁要干这种劳心事?”
罗禽道:“穆姑娘本就是乐善好施之人,即便换了他人,你也是会倾力相助的。穆姑娘,你已经服药七日,怎么伤势还没有大的改善?”
“要你管?”穆秋烟募地丢下一句后,扭动着腰肢往殿外而去,快到殿门口时,嫣然回首道:“他们正挑选弟子呢,你还不去?”
“谢谢提醒。”罗禽笑着转向身侧的断金:“断金,我有一事想交代你去做。”
断金拍了拍胸脯:“家主尽管吩咐,断金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
罗禽道:“长笑城中有一座裘府,占地七八十亩,府内客厅之中挂着一幅美人图,你去将此画盗出来,然后根据画中女子的样貌,去城中一处叫作‘天涯芳心’的地方,查明此女子的身份底细。办妥之后,自行前往卢大善人府上等我。”
断金一听,眼珠子转了转道:“家主,此事不难,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罗禽赏了断金一个栗子:“你怎知道不难?裘府四周已被人布下了三重法阵,你若擅闯只有死路一条。”
断金咧嘴一笑:“就算是四重法阵也不是问题,家主能不能给小的一点盘缠?那‘天涯芳心’一听就是个风流场所,没钱在手,怕是不好混。”
裘府的法阵本就是罗禽亲手打造的,他原本打算给断金一块进出令牌,却不曾想断金居然说出如此大口气的话来,这让他甚为诧异。
对方既然下了海口,就看看他如何凭借自身之力穿透三重法阵。他如此一想,将准备抽出的令牌藏了回去,反而取出一万灵石交到断金手中:“一万灵石,如果完不成任务,到时候全部吐出来。”
那断金十分利索地将灵石藏入储物袋中,冲他嘿嘿一笑后,自行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