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穆秋烟找了一间雅房安顿之后,罗禽再次回到二层楼阁之中,进屋见到紫九正捏着长发,凝视着窗外景致,十分恬静。
“灵儿没来么?”罗禽往紫九身侧的木椅上一坐,问道。
紫九没有回头:“有些不该管的事,你还是不管为好。”
罗禽呵呵一笑,道:“有没有匕首,借来用用?”
“磳……”紫九不知在何时已然扔出一把一尺长短的寒刃,在空中一个闪烁,擦着罗禽的鬓角死死钉入木墙之中。
罗禽两指一夹,将寒刃取下,削着指甲道:“看来是罗某多嘴了。对了,紫九姑娘此次前来所谓何事,不会是身在他乡,心念故土,眼看年关将至,想来此处找寻一点亲人团聚的温馨吧?”
紫九侧过美首,十分不屑地看着罗禽道:“看来你是糊涂了,紫九本非人族,何故过这些人族节日?”
“哦,那罗某可就猜不出阿九你的来意了。”
“没人让你猜。”紫九转过身来,打量了罗禽一眼道:“没想到短短数月,你的修为就已经到达碧波境后期,介不介意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罗禽摸了摸下巴:“这个嘛……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嘿嘿。”
“哼!”紫九白了一眼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是不是那丫头的缘故?”说着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着罗禽的脑门道。
罗禽回来时,可不曾料到紫九会出现在这里,匆忙间,居然将识海中的水离离忘却在了一边,此刻见紫九的手势,分明已经看破水离离的存在,惊诧的同时,干脆将计就计道:“紫九姑娘果然好眼力,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紫九没有露出觉得奇怪得表情,反而十分关切地说道:“在拭北时,常常听说你们人族中有一些神秘的部落会饲养‘幽女’来帮助自己提升修为,起先还以为只是传说而已,今日一见,方才确信了。不过这些‘幽女’生来暴戾、薄情,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水离离到底是谁,这在罗禽心中一直是一个谜团,之前也曾问过几次,水离离不是闭口不语就是回避话题。他见水离离身份神秘,却也没有危害之处,时间久了也就不再关心这个问题了。
此时听紫九说出“幽女”两字,暗觉水离离多半就是此类。又看到紫九眼神中真实流露的关切之意,心中顿时一阵温暖,抱拳道:“多谢提醒。”
紫九看到罗禽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捂嘴一笑,又伸手一拍,将对方抱紧的双拳打散道:“你我又不是初次相见,何必做这些繁文缛节之事!罗禽,你可听说过卢大善人?”
“自然听过。”
对于紫九突然转换的话题,罗禽猜测这应该是紫九来此的真实目的了。果不其然,紫九在听到他的肯定回答之后,又开问了。
“再过三月就是卢大善人百岁寿诞,你会参加么?”
前往卢府贺寿早已经列入罗禽的日程之中,但紫九这样问应该还有后招,他也不急着明说,挑了挑眉尖道:“卢大善人是何等身份?我一无贤者引荐,二没收到邀请,即便想参加,怕也会被人拒之门外,与其出丑,不如就在家中烧烧香、拜拜神,远隔万里替他祈福的好。”
紫九道:“卢大善人性情豁达,交游甚广,受其恩惠者更是不计其数,起初,他怕寿诞一事太过张扬,确曾下令只分发邀请函百份,唯有收到邀请者才能前往卢府贺寿。天下群豪听闻之后,深怕错过这百年难遇的盛事,便纷纷前往卢府求函,一时间将整个卢府堵得水泄不通。卢府出于无奈,只能改变之前的规则,将寿诞分作三宴。一为‘期颐宴’,设一百零八席,除收到邀请函的百人外,还有八人会从几场比试中挑选而出,只要夺冠者就能得到卢大善人亲自作陪的礼遇;二为‘白鹤宴’,设三百六十席,入席者都为‘北道域’有名有姓的人物;三为‘苍松宴’,不定席数,但凡诚心贺寿者均可参加,随吃随走,随走随换,如同流水一般。你罗禽看似泛泛,若是将‘罗大灵师’的名号说了出来,参加‘白鹤宴’应当没什么问题。”
罗禽心中已经打定要参加卢大善人的寿宴,却不想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如果不是遇到了紫九,到时候怕真会弄出什么尴尬事来也不一定。他前往卢府,最终的目的是要见到卢大善人,并能创造机会与之单独交谈。按紫九的话语来看,参加“苍松宴”者铁定是见不着卢大善人的真容了,参加“白鹤宴”者多半能见到卢大善人,但是想要交谈几句怕是很难,唯有参加“期颐宴”,能够享受卢大善人亲自作陪的待遇。
而且紫九也说了,“期颐宴”共一百零八席,其中百席已有定主,还有八席会从之前的比试之中选出,却不知这比试比的是什么?
“紫九姑娘……哦不,是‘借簪仙子’,以仙子的名望,到时候定是能够参加‘期颐宴’了?”
紫九咯咯一笑道:“能这般近距离和本仙子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人呢。本仙子确实受到了邀请,不过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参加。”
罗禽一拍木椅扶手道:“如此盛事,怎能不参加?”
紫九轻叹一口气道:“因为本仙子在想要不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是我么?”罗禽嘴露白牙,嘿嘿笑道。
紫九轻蔑地扫了一眼:“你的皮越来越厚了。”
罗禽继续保持着笑容:“这位仙子,可否告知在下若想参加‘期颐宴’需要通过什么比试?”
紫九双手捋着胸前长发道:“比试共分八场,每一场夺冠者可入席。前四场分别比试琴、棋、书、画,你会么?”
罗禽故作沉思状,摸着下巴道:“似乎不会。”
“就知道你不会。”紫九不屑地笑着,又道:“第五场,兵法,你会么?”
罗禽叹道:“我从不做这种纸上谈兵之事,说说其他的吧。”
紫九道:“第六场,论道,你应该也不会吧?”
罗禽点了点头:“卢大善人毕竟是个凡人,择定的比试也都是这么文邹邹的。”
“第七场你倒可以试试。”紫九顿了顿道:“法斗。”
罗禽眼中一亮,问道:“有没有限制条件?”
紫九道:“但凡年龄在三十以下者都可参加,但法斗时不可使用法器、傀儡等辅助之物。从你样貌来看,也就二十出头,正好报名。”
“哈哈……”罗禽笑道:“做人以诚为本,这种投机取巧、以大欺小之事还是不做为好,说说最后一场比的什么吧。”
“算你还有几分骨气。”紫九说道:“最后一场……名为‘地纬天经’,也就是比试灵纹,可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呢。”
罗禽站起身来,暗忖道:自己在灵纹上虽有研究,但若说在雪拭之地已经无人能敌,却也高估了自己,更何况此次比试,来者不只局限于雪拭之地,而是整个北道域,这么一来想要夺冠的话那是半分把握都没有了。如果自己参加此次“地纬天经”的比试,能够夺冠并顺利见到卢大善人也就罢了,万一夺不了冠,而自己灵纹大师的身份又弄得众人皆知,这可划不来。
“你在犹豫什么?”紫九见罗禽久久没有说话,问道。
罗禽回过神来,说道:“我现在仅仅掌握了四重灵纹而已,怕是拔不得头筹。”
紫九不屑地道:“不试上一试,你怎知非他人对手?喂,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罗禽一笑,道:“看在紫九姑娘的份上,罗某就去碰碰运气,你便在‘期颐宴’上等着在下吧。”
“这才像你。”紫九嫣然一笑,倏尔手腕一翻,取出一只白玉瓶,递上道:“这里有七粒丹药,你交给那穆姓女子,三日一粒,不出一月即可痊愈。”
罗禽嘿嘿一笑:“紫九姑娘真是大方。”
紫九白了一眼:“省得她整日缠着你。”说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罗禽见状,说道:“再有几日就是春节,你不如过了年再走。”
紫九回眸一笑道:“前些日子我为等你回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该去办正事了。喂,你真的想娶我?”
罗禽毫不犹豫地道:“那是当然。”
紫九脸上笑容一收,神情黯淡地道:“你为人族,我为灵族,怎可能在一起?”
罗禽道:“事在人为,为何不能?”
“呵呵……”紫九淡淡一笑:“也许吧。”声音未落,已然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罗禽身前。
罗禽冲着紫九消失处轻叹一声,当下收起白玉瓶往穆秋烟的住处而去。一进屋,见穆秋烟坐在窗前,正手握一块黑色令牌暗自发呆。
“这是贵宫的令牌么?”罗禽上前扫了一眼,见令牌上面篆刻着“纤素”两字。
“恩。”穆秋烟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可惜物是人非,它已经完成了它该有的使命。”
罗禽往窗前一靠,笑道:“数月前一战,纤素宫大败,宫主朱凭和几位长老奋战而死,凡生还者均悉数投入三棺门麾下。世人都道纤素宫已亡,但罗某并不这么认为。”
穆秋烟淡淡地道:“人都没了,难道还算不得‘亡’么?”
罗禽道:“纤素宫的穆长老不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么?”
穆秋烟道:“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用处?其实在宫门败亡之后,我不该苟且偷生的,只是……”说话时,她微微抬头看了罗禽一眼。
罗禽道:“罗某可以让纤素宫破茧重生,却不知穆长老想不想了。”
穆秋烟身子微微一震,但片刻之后却是笑了笑:“好啊,如果真能如此,我穆秋烟便将纤素宫长老之位传于你。”
“好,到时候穆长老就安心做纤素宫宫主好了。”罗禽一摸鼻子,从怀中取出白玉瓶:“三日一粒,一月后穆长老的伤势就可痊愈了。穆长老,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可随意外出走动,免得被三棺门门众发现了行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恩。”穆秋烟点了点头,目送罗禽离开后,却将白玉瓶藏入了一旁的木柜之中,并没有取药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