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是为小年,从这一天起,直至正月十五元宵夜,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终于有了合理的借口,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山南“桑田城”,年味已浓,人们悠闲地走街串巷,见面时都喜气洋洋地抱拳寒暄着,一派祥和。
唯有一黑脸老汉,肩挑长凳,陆续进入几间商家店铺,都空手而出,摇头叹气一番后,一脸沮丧地朝桑田城东南处走去。
当他转过一条小巷,远远见到前方一栋破旧宅院旁赫然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长得又高又黑,女的则是肤如玉脂,十分不配。
黑高个一见到他,就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抱拳道:“大叔,咱们又见面了。”
黑脸老汉看清了对方脸面,顿时一惊,速速放下板凳躬身道:“原来是仙人,老汉眼拙,还以为是三棺门那帮混蛋呢。”
“噗嗤”,肤如玉脂的女子听老汉说出此话,捂嘴轻笑出声。
这又干三棺门何事,莫非他们又打起了此处荒宅的主意?黑高个就是罗禽,此情此景让他立刻想到了初到黑石城在曾府遇到的那一幕,当下眉头一皱后问道:“大叔,三棺门怎么为难你了?”
老汉将罗禽拉至边上,有点激动地道:“三棺门在打败纤素宫以后,就派人入驻了桑田城,他们见这处宅院占地不小,而老汉又没什么本事,所以想用低价强行收购去,但这处祖宅老汉说什么也不能卖的,他们用强,老汉只能与他们拼命。那天围观的乡亲不少,那帮混蛋见到乡亲们纷纷替老汉说话,只能暂时退了去,但临走的时候又威胁老汉说,要我在年前将屋内的东西收拾妥当,年后他们就要来收购宅院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罗禽眉头深蹙起来,而后又抓过老汉的手,在其手掌上写了三个字:“大叔,你苦苦等待的人可是他?”
老汉在短暂地迟疑后,突然大惊,连连大呼道:“就是他!就是他!对对!就是他!仙人,他在哪里?”
罗禽在老汉掌中写下的乃是一个人名,先祖罗澈之子,进入拭北的第一代罗氏先人——罗秋立。
望着老汉激动的样子,罗禽也变得心如狂海,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但他毕竟是修道之人,生性远超常人,深吸一口气后,将心中难以言表的激动强压了下去,说道:“大叔,小子也是通过朋友打听到了那人的消息的,虽然还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有后人存世,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呜呜……”老汉擦了擦老泪,苦涩地呜咽道:“太久了,太久了,老汉等得太久了……”
罗禽拍了拍老汉的肩膀,取出一百两银子塞入老汉手中道:“大叔,拿着这些银子回家过个好年,三棺门的事情小子替你解决,你且告诉我他们在何处落脚。”
一百两银子对于老汉这种穷苦人来说不算个小数目了,但老汉在擦了擦泪水后,却是一把将银子推了回来:“无缘无故的,老汉怎能收仙人的银两。”
“但收无妨,等你所等之人回来后,再还我不迟。”罗禽又将银两推回给老汉道。
老汉在盛情难却之下,终于将沉甸甸的银两藏入了怀中,之后又趴到罗禽耳边讲了几句。罗禽点了点头,带着穆秋烟向北御空而去。
空中,穆秋烟白了罗禽一眼,道:“没想到你那么小气,我真是看错了人。”
罗禽立刻领悟过来,笑道:“大叔过惯了清贫日子,一下子给他太多银子,怕会惹出祸事,不如细水长流更为妥当一些。”
穆秋烟眨了眨眼,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转移话题道:“对了禽兽,你在三棺门是什么身份?”
罗禽对于穆秋烟这般尖酸刻薄的称呼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回道:“小小洞主而已。”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穆秋烟暗自揣测罗禽至少是三棺门堂主阁主之类的人物,没想到却是职位最低的洞主,这让她十分失落。
“没想到我堂堂纤素宫长老却败在了一个洞主手中。”她嘀咕了一句,正出神间,飞盘突然往下一拐,让她顿时失去了平衡,情急之下,双手一探,死死圈住了罗禽粗壮的臂膀。
罗禽感受到一股柔软之力袭上身来,不禁回头一看,却见穆秋烟脸泛红晕,玉首微螓地正好靠在他的肩膀上,让未经男女之事的他心脏猛跳起来。
“不好,这个女人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他揣测着。
“混蛋小兵,赶快放开那女人,离离不准你喜欢别人!”水离离的尖叫声恰逢时机地在识海中响起。
“穆长老,请自重。”罗禽咳嗽了一声,将穆秋烟往外推了推。
穆秋烟轻哼着松开手去,退出一点后,却是冲着罗禽嘻嘻笑了起来。罗禽见到这幅情景,居然感觉自己似是被这个女人调戏了一般。
飞盘一转在城北一座三层楼阁前落下,楼前挂着一块匾额,上写“三棺门桑田舵”六个鎏金大字。
罗禽刚将穆秋烟装入灵奴袋,里面已经跑出两人,人手一剑,脸上尽是傲慢之气。
“你是哪派弟子,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其中一个浓眉弟子长剑一指道。
罗禽眉尖一挑,将一块黑漆漆的令牌往前一扔:“黑石舵十六洞洞主铁奴。”
浓眉弟子接过令牌,脸上异色一闪,但很快将令牌交回到他的手中,同时抱拳道:“原来是铁洞主,小的只是奉令行事,还望洞主不要怪罪,请进。”说着闪出一条道来。
他与两人一同上到二楼,又被二人带着进入一间包厢坐定。
“请铁洞主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去请吕舵主。”两人一抱拳,很快消失不见。
罗禽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仍未见任何人前来,心中暗自不爽,起身往包厢外走去,刚想跨出包厢,前方突然蓝光一闪,一道三重结界赫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呵呵。”他冷笑了一声,回到座位上,双目平视前方,突然从识海中打出一个五重灵结。
前方桌脚处突然出现一点乳白色的光芒,闪烁几下后消失不见。
“虽然比两月前进步了许多,但想用于灵纹镌刻,还要更进一步才行。”他摸了摸下巴,又取出一只小瓶。打开瓶口,一股寒气顿时充满了整个包厢,他从前方的花盆中折了一条枯枝,往瓶内戳了戳。
“咦,真的变硬了,看来那童安平没有说谎,不过……好像还不够硬。”他嘀咕一声,将小瓶盖实后收了进去。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吕舵主依旧没有到来,他终于忍耐不住。
“不能再等了!”
嘀咕一声后,他立刻放出一道魂识刺向三重法阵的其中一块法盘上。三重结界赫然亮起,但没过多久大门处的一大片结界渐渐暗淡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举步出门,下到一楼,他见楼内仅有一个弟子留守,另一个粗眉弟子已经不知去向。
那留守弟子正喝着小酒,听到楼梯上传来声响,转头看来,顿时大惊,张着下巴道:“铁……铁洞主,你怎么出来的?”
罗禽没有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声问道:“为何困我?”
那弟子一听,突然撒腿向楼外跑去。罗禽怎会给他这个机会?身子一闪,已经拦在了此人身前。
“砰!”那弟子收脚不急,一下撞在他的身上,往后弹飞出丈许之远,在地上爬起之时,已是满脸骇色。
“为何困我?”罗禽再次开问,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了几分。
那弟子仅是照壁境修为,自知根本不是罗禽的对手,见对方脸上杀气密布,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并非小的擅自做主想困住铁洞主,而是门主下了命令,门内弟子只要见到铁洞主,格杀勿论。而且……而且铁洞主您早已经被门主革去了本门弟子身份。”
“门主,可是杜显?”
“是。”看守弟子颤抖着道。
“呵呵……”罗禽一声冷笑,问道:“另一个弟子呢?”
看守弟子将头磕地砰砰作响,答道:“陈师兄已经前往小雪拭山上,怕是很快就会带人前来。”
“很好,我就在这里等他们。”罗禽身形一闪,将看守弟子拍晕了过去。之后,他又从旁边拉过一把木椅,放到大厅中央,一抖满是烧灼痕迹的长袍,正对着大门坐下。
时过不久,空中有九道魂识向屋中扫来,其中一道十分隐蔽地夹杂在其他八道魂识中间,若不是他魂识过人,是决计发现不了的。不久后,那些魂识的主人先后落在门外的街道之上,数了一数,只有八个人头。这些人都比较脸生,一人修为较高,已达灵池境,三人穹顶境,还有四人为照壁境。
“舵主,他就是铁奴,呃……他怎么跑出来了?”只见粗眉弟子一脸狐疑地冲身旁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出不出来都是死路一条。”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句,突然用手指点着罗禽:“你是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