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禽站在一片狼藉的丛林中,放出魂识查寻着尸魈的下落,当他的魂识掠过三十丈外一棵大树树冠之时,终于感应到了一个微弱的波动。
他立刻将两块法盾护在身前,乘着飞盘往那树冠飘去,远远见到一个紫黑之物正挂在一条粗大的枝桠上,口中不停发出奇怪的呻吟。他不敢贸然靠近,在远处观察了足足半炷香的工夫,才确认尸魈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而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水离离再次活跃了起来。
“小兵,这怪物被你打败了呢,要不让离离进入它的身体查探一下?”
罗禽有点犹豫,说道:“你确定没有风险?要不趁它无力反抗,先结果了它。”
“这怪物灵智不高,但实力强劲,你若能将它收服,定能添一番助力,再说离离已经搜索过姓穆的识海,已经找到了血祭之法。”
罗禽听了水离离的分析,觉得有点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同意水离离冒险一试。水离离进入尸魈体内后,不久再次回到他的识海内。
“它的脑中还残留了一丝他人的魂识,现在已被离离抹干净了,另外它的尸气也散去了十之八九,暂时没有威胁。”
罗禽“恩”了一声,袖子一卷带着尸魈、携着灵罐往远处飞遁而去,不久之后,进入曾经驻足过的那个岩洞,将藏在洞内的储物袋和灵奴袋收回后,他又按照水离离说的方法,血祭尸魈。
随着精血和魂识注入尸魈体内,尸魈无力地反抗着,半个时辰之后终于不再动弹,到了夜间,血祭终于完成。罗禽尝试了几次,这尸魈果然如同分身一般听话,要它向东就向东,向西就向西,没有半点忤逆。
第一步总算完成,但他还面临一个问题:尸魈在寻常的环境下也能自行吸取尸气进行修炼和恢复灵力,但速度十分缓慢,如果想要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五转黑纹棺是必不可少之物。
眼下,五转黑纹棺无处可找,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口灵罐胚体内篆刻上与五转黑纹棺相同的四重灵纹,然后将尸魈装了进去。
之后的七八日,他又按照水离离所述,将穆秋烟掩藏修为的秘法修炼了一番,直到能将修为维持压制到穹顶境水平,才停了下来。
进入灵罐,穆秋烟尚在发呆,一见到他,脸上喜色一闪,但很快又恢复到鄙视的神态。
“你还没死?”
“让穆长老失望了。”罗禽笑着往手中另一只灵罐处一点,黑光闪过,无智尸魈赫然出现。
穆秋烟看着身前这一个被纤素宫奉为至宝之物,彻底震惊了:“你……你怎么……”
“罗某已将它收服,穆长老想让它端茶递水就尽管吩咐。”罗禽笑道。
穆秋烟看着的两个怪物,竟然说不出话来。
罗禽将尸魈一收,转头时,见灵罐空间的昏暗角落处堆放着一堆黑漆漆的破烂衣物,看样式应该是原本穿在穆秋烟身上,后来被水离离所换下的,于是指了指衣物道:“这些衣衫已经破旧不堪,我替你扔了吧。穆长老,咱们该回去了,你是继续呆在罐内,还是与罗某一同出去晒晒日光,吹吹风?”
“不要,我自己扔!”穆长老神情紧张地拦到罗禽身前,一张粉嫩的脸刷地一下,一下子从耳根红到鼻尖,又从雪颈红至额顶,甚至还有点点细汗渗出。
罗禽不明所以,但仔细一看,见那衣物上似乎有湿哒哒的水渍存在,再想起当初穆秋烟被囚禁在四重法阵中的传闻,立刻明白了过来。
女孩子脸薄,他自然不会揭穿,伸了个懒腰道:“罐口禁制已经解开,待会你自己出来吧。”说着出罐而去……
拭北,白雪万里,茫茫间,一只黑色飞盘从北向南,御空而行,上面坐着两人,一男一女,互不言语,正是罗禽与穆秋烟。
临近镇妖关,飞盘一晃落到高大的城门之下。
“砰砰砰”,罗禽在城门上用力拍了三下。
“一大清早的,是谁敲门?嗨……”城门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子之声。
罗禽听到那声音,淡淡一笑道:“刘兄,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是……”门内之人问道。
罗禽道:“刘兄是否还记得,十年前曾有一个黑大个在暴雨将至之时前来叩门?”
门内安静了一会,片刻后,城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倏尔又从里面探出一个精明的脑袋来。
“真的是罗兄,快快请进,咦,这位是……?”精明的矮个男子拉开城门,笑着将罗禽让了进去,此人正是刘一粥。
罗禽让了穆秋烟入关,介绍道:“这位是纤素宫的穆长老。”
“纤素宫穆长老?”刘一粥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这神色正好被穆秋烟看在了眼里。
“有何不妥?”穆秋烟微微不快道。
刘一粥面有难色地看了罗禽一眼。罗禽见状,示意道:“刘兄但说无妨。”
刘一粥嘿嘿一笑,尴尬地道:“想必两位出关已久,不知关内的情况,纤素宫在数月之前已经被三棺门破灭了,宫主朱凭以及数位长老悉数阵亡,剩余弟子都已经归附了三棺门。”
“噗……”穆秋烟旧伤未愈,听得此等噩耗,立刻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微颤地道:“不可能!纤素宫实力远在三棺门之上,怎可能说亡就亡?”
罗禽也觉得奇怪,那日他率领黑水国修士夜袭纤素宫,最多也只能起到牵扯一部分纤素宫主力的作用,而跟随笛无声的神秘人当初也仅答应攻打小雪拭山脉上的纤素宫兵力,即便将小雪拭山脉上的兵力全部灭杀,也不至于对战局产生如此大的影响,那又是为何?
疑虑间,刘一粥又开口道:“要说纤素宫的实力的确在三棺门之上,但三棺门却出了一个奇才,正因此人,才让两派大战的胜负之秤完全倒向了三棺门。”
“是你!”穆秋烟红着眼,恶狠狠地瞪向罗禽。
“不是我。”罗禽十分肯定地道。
“的确不是罗兄弟。”刘一粥点了点头道:“那位奇人正是三棺门新任门主,之前的黑石舵舵主杜显。”
“杜显?”罗禽与穆秋烟轻呼而出的同时,互相看了一眼,从另一人眼神中,两人都可以看出对方已是疑云丛生。
刘一粥道:“那个杜显,修为不高,但一身计谋无人能敌。在大战之前,他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笼络了一大批黑水国修士。战端一开,他立刻将黑水国修士一分为三,一路火烧升云峰,破庙堂、夺尸魈、囚杀纤素宫百余修士;另一路直取两派交界地带,将纤素宫五十弟子杀于无形;最厉害的是第三路人马,趁两派大战正酣之际,突然从纤素宫后方直插而入,搅得纤素宫阵脚大乱。纤素宫在前后夹击之下,仅仅半个时辰,宫主、长老及六大尸魈全部遭到灭杀,啧啧啧……此役堪称奇袭之经典,杜显凭此战足可名垂千古了。”
“禽兽不如!”穆秋烟狠狠白了罗禽一眼,躲至一旁抽泣起来。
罗禽挠了挠头,对刘一粥道:“刘兄,今日就你一人轮值?”
刘一粥道:“王百金那小子随着吴管事一同出去了,听说本宗孔副阁主有一位至亲在纤素宫任职,至今没有下落,这不正一起四处找寻呢。”
对方说到此处,罗禽见一旁的穆秋烟抽泣声顿时一停,但很快便再次哭泣起来。
刘一粥口中的孔副阁主应该就是孔如真,穆秋烟正是她的表妹,按理说穆秋烟听到这个消息多半会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好让刘一粥前去通知孔如真等人,但奇怪的是,穆秋烟竟是只顾着哭,并没有这方面的意图,罗禽作为局外人,自然不好插手此事了。
与刘一粥又闲聊了几句,罗禽见穆秋烟哭声已经落下,便要告辞离开。偷偷往刘一粥手中塞入一些灵石后,他举步而出。
“喂,你去哪里?”穆秋烟见对方自顾自地离开,突然红着脸问了一句。
罗禽听到呼喊,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般的女子,笑了笑道:“当日是罗某带你出关,自然要完完整整地将你带回来,现在已返雪拭,罗某也算完成了任务,就此告辞。”说着再次往南走去。
“喂,你站住!”穆秋烟脸上急色一闪,看着前方那高大的背影道。
“还有何事?”罗禽回头道。
穆秋烟咬了咬嘴唇,双目看着地面道:“我的伤是拜你所赐,现在我重伤未愈,无力自保,你若这样一走了之,我怎么办?”
这个女人真奇怪,此刻她那清河宗的副阁主表姐正苦苦找寻她,她随便支吾一声,就能得到很好的安置,却非要说重伤未愈无力自保。再说两派激战,伤亡实属正常,却从未听过战败的一方需要获胜方负责的说法。再看那女人的样子,似乎是跟定罗禽了,这让罗禽十分诧异。
眼看年关将至,他是要赶往黑石城与罗序等人团聚的,若是带着穆秋烟同去虽然有所不妥,但罗序等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最让他纠结的是,穆秋烟敌我不明,同处一个屋檐之下,难保不会被对方知道一些秘密。
“我现在修为散去了大半,连筑基境修士都不如了,你不会是怕我一个弱女子吧?”穆秋烟见罗禽面露难色,蹙眉道。
罗禽笑了笑,说道:“在下身为三棺门弟子,带着穆长老怕是有所不便。”
穆秋烟红着脸道:“那你便在黑石城寻一处住所,将我安顿下来,等我伤势痊愈之后,仍由你离去。”
“呵呵……”罗禽尴尬一笑,手指一点祭出飞盘:“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