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人口三百余万,是雪拭之地第一大城池。与黑石城一样,碎叶城内各派势力云集,散修游侠遍地,却是没有一门一派能够独自占有,如果硬要从中挑出最为根深蒂固的一方,那只能选择不算门派的门派——卢府。
卢府虽是凡人家族,但罗禽一入碎叶城,就已经感知这个家族或者说卢大善人在这个城池内的影响力之大了。别的不提,就拿这一日碎叶城的街巷景象来说,处处张灯结彩,家家彩旗招展,无论是彩灯还是彩旗,上面所写无非是祝贺卢大善人百岁寿诞之类的溢美之词。
罗禽尚未准备贺寿之礼,所以没有即刻赶往卢府,而是在城中宝阁间来往穿梭,仔细选择寿礼。
“搜奇轩”,他路过一间不大的老旧楼阁,止步下来,又朝里面看了看,见厅堂内空空荡荡,好像没有什么生意的样子,便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数丈,他脚下一停,暗想:这几日城内修士数量猛增,这些人都为贺寿而来,导致各宝阁珍奇异宝物价飞涨,甚至连普通物品的价格都翻了几番,而这家宝阁冷冷清清,或许能够捡到便宜。他如此一想,转身往楼内走去。
“道友想要点什么?”迎面走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双目有神。
罗禽向厅内扫视一遍,见四周摆设极为寒酸,根本不是一副做生意的样子,问道:“这里有什么?”
那汉子听到此话,眉头皱了一皱,似乎有点不开心:“本阁名为‘搜奇轩’,卖的自然是稀奇罕见之物。”
罗禽一笑:“有多稀奇多罕见,道友可否说得明白一点?”
汉子眉头深皱:“本阁所卖宝物都是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凡有人能叫出名字,说出用途,本阁立刻就将此物品送于此人,从此之后永不再售。”
“哈哈,有意思,那就劳烦道友带在下见识见识贵阁的宝物,或许能够认识一两种也说不定。”罗禽一边说话,一边想着如果有机会,定要带童安平再来此处。
汉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傲意,显然对罗禽的自负不以为然。
“搜奇轩”共三层,一层迎客,二三层藏宝,罗禽跟着汉子到了二层,进入左数第一间厢房。
厢房布置依旧简陋,居中一张方桌,两方木椅分列左右,除此之位还有一口无门木柜靠着右侧板壁放置。
罗禽目光一扫,见木柜分三层,每一层摆放着数件物品,于是将注意力落到了那些物品之上。
看了半晌,笑着摇头道:“稀奇稀奇,这些物品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惜在下一样都不认识,呵呵……”
汉子骄傲之色顿显:“无妨,或许下一间宝屋内会有道友认识的物品。”
这人损人不带脏字,真是可气!罗禽面不改色地道:“见识见识也好。”
罗禽又跟着汉子进入第二间厢房,里面的陈设与第一间无异,只是他刚一进屋,灵窍却自动收缩了一下,灵力微微催动,没错,真是特殊灵气!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木柜之前,十分淡定地将柜中物品逐一看去,当看到第二层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琥珀之物时,说道:“道友,我可以拿起来看么?”
汉子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事先说明,该琥珀之中所裹之物乃是石精,道友只有说出石精的种类,方才作数。”
如果不是那汉子提醒,罗禽还真认不出来琥珀内鸽卵大小的一块黑色之物乃是石精。他心中暗喜,拿起琥珀放在眼前仔细端倪了一阵,暗中则微微催动功法来查探特殊灵气的来源。动用功法探查宝物本也无可厚非,所以汉子并没有阻拦他的这个举动。
片刻之后,他一边叹气一边将琥珀放回木架之上:“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汉子奇怪道。
罗禽道:“可惜好不容易认出一物,偏偏此物没有任何用途。”
明明就是认不出,还故意编这些话替自己遮羞,可耻!汉子露出不屑地目光:“请道友明说,只要道友能说出石精的种类,本阁便分文不取将此物赠予道友。”
罗禽拿起另一件物品,一边观赏,一边随意说道:“此石精本源乃是鬼晶,又松又脆,不能炼丹,不可炼器,就算放到数百年前,也只有拜神祭祖时才用得着,现在么,倒是半点用途都没有了。”
汉子听此一说,眼神中原有的轻蔑之色顿时消散一空:“请道友稍等。”说着出门而去。
不久之后,汉子又匆匆赶来,手中多出了一块已被切成两瓣的鬼晶石精。这块石精,原本应有鸡蛋大小,比木架之上的还大出一圈,此刻正在汉子手中丝丝作响。
“暴殄天物啊!”罗禽看着正快速流失特殊灵气的石精,心痛地如刀绞一般,但他总不能立刻冲过去抢夺,只能强忍着泪水。
“道友,刚才老父亲将另一块琥珀切开看了看,判断此物很可能就是鬼晶石精,呵呵,正好道友是初临本阁,本阁就当道友猜出了此物的本源,这块石精琥珀就送给道友了,哦,这些道友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话,我就将它扔了。”汉子道。
“还是别扔了吧,我祖父阴寿将至,我正好拿它们去祭祀一番。”他说着,十分迅速地将琥珀和石精扔入了一只空的储物袋中。
之后,他又跟随汉子在二层其他厢房内走了一遍,终究没有再认出一件物品来。
“道友,咱们到三楼看看吧。”他说道。
汉子一笑道:“三楼尚有客人,请道友在此处喝杯茶,稍等片刻。”
不多久,三楼楼梯口传来声响,很快又传出一个男子的说笑声:“搜奇轩果然名不虚传,徒儿今日总算领教了,师傅,你见多识广,怎么也才认出一样来?”
这声音好熟悉,对了,不就是吴采桑那个混蛋么?咦,徐仙子也在这里!罗禽也不知为何,心跳陡然加速起来,忍不住抬头向楼梯口看去。
“你手中的不是么?”上方传出徐婉的声音。
“师傅,你真不够意思,既然认出了,咱们直接说出它的名字就行,干嘛要装不知,还要徒儿花费三十万灵石买下它?”
“都似你这般,此阁早就关门歇业了。”
“师傅教训的是。”
说话间,一个白衣男子率先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不久,又有一道粉红色身影袅袅而来,让罗禽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嘴角一弯,露出蹩脚的笑容,迎上前去:“吴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咦,徐仙子也在啊,呵呵……”
吴采桑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募地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将徐婉挡在身后,冲罗禽眨眼道:“你是谁?吴某好像不认识你。”
“怎么忘了我已经换了面容?”罗禽脸露尴尬,闪到一边道:“哦哦,是在下认错人了。”
“你个笨蛋,都已经说出我和师尊的名讳了,还说认错人?笨啊!”吴采桑用力白了一眼:“小子,你要借钱也该分分时候,没看到我师尊在场么?快滚快滚!”
罗禽见到徐婉,像是没了主意,当下得到吴采桑的示意,赶紧转头欲向楼下走去,但刚走出几步,却反应了过来:我干嘛走?
“那位道友,在下有一些话想和吴兄说,还请……”
“好,那我就在三楼等着道友。”汉子会意,退了出去。
罗禽见此时四处已无他人,这才向着徐婉抱拳轻声道:“在下罗禽,见过徐仙子。”
“采桑,他就是罗禽?此人眼神淫靡,不可深交。”黄霞闪烁,徐婉却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罗禽听了徐婉临行之话,像是真的将之前的经历忘却了一般,心中十分失落,无奈地冲吴采桑摊了摊手。
吴采桑摇了摇纸扇,用一种想要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罗禽:“混蛋,你说句实话,当初在关外你和师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采桑是罗禽最为信赖之人,但有一些事,譬如与黑白灵君交好等等,他认为还不到如实相告的时候,于是半真半假地道:“那日在万鬼谷,我磨破了嘴皮,耍尽了伎俩,终于引起了徐仙子的注意,后来她答应替我修复肉身,我就在一旁守护,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终于大功告成,而我与徐仙子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临走时,徐仙子曾留下一句话,她说这几天她很开心,但过了今日,她就不再认识我。至于我和她之间,那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过。”
吴采桑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问道:“你当真什么都没做?比如……”说着做出又摸又抱的手势。
“没有,我像是那种人么?”罗禽白眼道。
“怪不得师尊要对你不理不睬了。”
“这话什么意思?”
吴采桑凑上来神秘地道:“我师尊平日很少说话,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但和你这混蛋凑到一起,却有说有笑,又说自己很开心,这不明摆着在向你表白么?”
“不会吧?”罗禽对男女之事不是很精通,但听到吴采桑如此分析,心头还是抑制不住泛起了浪花。
吴采桑摇了摇头:“真是根木头!其实想要知道女人的心思并不难,你就把握这个原则:她说你坏,就是说你还不够坏,她说不要,就是让你再大胆一点。刚才师尊说你眼神淫靡,意思就是你当日和她单独相处时白白浪费了你淫靡的潜质,所以她才会说,从今天开始就不认识你,其实都是气话。”
“哈哈……”罗禽笑着道:“你小子是不是想害我?”
吴采桑道:“混蛋,如果仅凭你的长相和修为,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接近师尊的,但每当我看到师尊寂寞孤独的样子,就在心底祈祷她能早日找到如意之人,现在这个人出现了,作为徒儿的我,自当尽心尽力撮合才对。混蛋你听我一句,等再见到我师尊时一定要大胆一点,淫靡一点,切不可再让她失望,你需知道,当一个女人把失望成为习惯时,就变成了绝望。”
“你愣着干嘛,走……”吴采桑拉了拉罗禽的袖子。
“去哪?”
“去客栈见我师尊。”
“这么快!”罗禽顿时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