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冰湖，湖边坐着两人，篝火一堆，美酒两壶。
“你现在这个模样可比以前帅多了。”一白衣公子一边喝着酒，一边摇着纸扇。
“你不冷么？”一头紫黑色的人状怪物盯着白衣公子的纸扇发出嘶吼般的声音。
“嚓”的一声，白衣公子收回纸扇，插入腰间，笑道：“要将那块冰冻的肉饼恢复成人型，雪拭之地怕是只有一人能够做到，遗憾的是，那人性格奇异，一生只会对三人开口，幸运的是，吴某就是三人中的一个，呵呵……”
罗禽两只浑浊的眼珠子露出一丝希望，顺手又挠了挠头，抓下一把紫黑色的疤痂：“是谁？”
白衣公子就是吴采桑，只见他远视南方的夜空道：“姓徐，名婉，吴某亲切地称她为师尊。”
“原来是你师傅，这就好办了。”罗禽兴奋地嘶吼着。在失去肉身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帅，但自从披上了尸魈的皮囊，连做梦都梦见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倜傥过了头。
“嗨……”吴采桑却是摇了摇头，又打开纸扇扑扇着道：“可惜她是我师尊，我是她徒儿，她可以听我说什么，却不一定要做什么。要是她是我徒儿，我是她师尊，那么你的事情多半就有着落了。”
“你磨磨唧唧说了那么多，到底帮不帮我？”罗禽心急，却见吴采桑还是一副慢吞吞地模样，猛喝了一口酒道。
“你这酒不够美味。”吴采桑擦了擦嘴角道：“我只能创造条件，但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我那师尊有一个习惯，每当月圆之夜，都会前往关外一处名叫‘万鬼谷’的地方发呆。”
“吼吼……发呆？”罗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呆只是一个代词，因为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吴采桑说着指着东方道：“有没有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罗禽冲吴采桑手指方向看去，破口大骂道：“混蛋，你没看到天在下雪么？”
“诶……”吴采桑摇了摇头：“你可以想象一下么，‘万鬼谷’就在那轮明月的下方。你的事，我会先向师尊提及，再过几日，你就去‘万鬼谷’静候，记住一点，千万不要主动和我师尊说话，只要你主动开口，你的事就没有希望了。”
“你师尊还真是奇特，那我该如何和她沟通，是等她主动过来搭话？”罗禽露出不屑之色。
“你长得很英俊么？如果你认为是，师尊她或许会过来，如果连你自己都认为不帅，那么就不要抱有幻想了。”
“那我该怎么办？”
吴采桑摇动扇子道：“你可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吸引她，比如生个蛋什么的。”
“真是服了你！”罗禽白了一眼，“对了，等肉体修复之后，你替我问问贵派那个老头子童安平，是否知道让魂魄重新归体的方法，虽说希望不大，但还是试试吧。”
吴采桑起身道：“这一点你不说我也会帮你问。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最近关外妖兽活动频繁，你小心一点。”
一阵风过，吴采桑已御空离去。罗禽独自回到当初躲避无智尸魈的山洞，想想现在的境况，倒觉得一切都是注定似的。
距离月圆还有十多日光景，他依附在尸魈体内，无法修炼，百无聊赖之下，便翻出了一堆黑水国古籍翻看，直到正月十五，便赶在天暗之前来到了万鬼谷。
万鬼谷是有两条不大的山脉合围而成的一处山间谷地。几日连绵大雪，将整个谷地悉数笼罩起来，他游走一圈，发现唯有谷地中心处的一眼温泉，顽强地穿破冰雪，向外吐着热气。三五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围在泉眼一旁嬉戏，听到声响，惊叫着飞离了此地。
他在泉眼一旁扫出一块丈方之地，在骨骼弯曲的“咔咔”声中盘膝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香气，淡薄而又清新，若不是尸魈嗅觉远超人类，决计是发现不了的。
他睁开眼来，恰见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枝之上站着一个翩翩女子，随着风，连着枝，微微晃动。一轮满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女子身后，就似落入玉盘中的九天仙子一般。
有了吴采桑的告诫，他不敢主动上前，看着远方的女子，暗想着该如何吸引她的注意，或者就这样静静等待？思虑了一番，他决定坐等。
香气依旧，却没有声响，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忍不住再次睁开眼来，稀奇的是，那女子依旧站在原本那条树枝之上，似乎一动都不曾动过。
果真在发呆！
难道真要陪她继续发呆下去？他心中嘀咕着，终究没有主动打破沉默。
又过了一个时辰，等待中的罗禽突然听到身前泉眼的“汩汩”之声微微增大起来，睁眼看去，却见一个又一个气泡正从泉眼中冒出，在水面炸开后消散于无形。
“好熟悉的感觉。”他伸长鼻尖嗅了一嗅。
正当他被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吸引之时，余光突然瞥见前方似有白影撩动，心忖定是那徐婉上前来了。
“喂，我师尊已经走了。”
前方突然传来吴采桑的声音。
罗禽一惊，抬头看去，不是吴采桑是谁？
“什么时候走的？”他有点懊恼。
吴采桑无奈地说道：“要说你什么好，你现在所坐的位置就是我师尊固定发呆的地方，她都没地方发呆了，不走才怪。”
“这么说只能等下月了？”罗禽多么希望吴采桑的师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来这里看发呆啊。
“不用泄气，说不定明天还会来，不过你不要再占用师尊的位置了。”吴采桑从储物袋中取出美酒，递了一壶上来，“这几日纤素宫很热闹。”
“是么？”罗禽料定雷公山上会热闹起来，却没有料到“热闹”来得这么快。
“包括三大宗门在内的二十余个门派、十余个家族都派了人马前往小雪拭山，一部分留在贵派庙堂内坐等你的消息，另一部分则在四处寻找所谓的五重灵纹师的行踪。穆秋烟那丫头在道友又熏又陶之下，已经深得道友雁过拔毛的精髓，几天下来，捞到了不少好处。她甚至还打起了本派孔师侄，也就是她亲表姐的主意，大有青出于蓝的势头。”吴采桑摇着纸扇道。
“呵呵……”罗禽笑道：“她这是无师自通。唐家那边有没有什么举动？”
吴采桑道：“唐家也派了几个卒子上山，在贵派大吵大闹，说是要贵派交出你来。”
罗禽点头道：“当初唐家悬赏通缉在下一事，黑石城有不少人知晓。现在我罗禽身为纤素宫堂主一事已经世人皆知，他们若不上山讨要说法，就不那么说得通了，或许还会有人将五重灵纹师与他们联系在一起，那样一来，唐家可就比纤素宫还要热闹。”
吴采桑道：“忘记说了，在我来此之前，特意吩咐了几人四处散布消息，已把擒走你这个混蛋的五重灵纹师是受唐家差使的事实传了出去，想必唐家现在就已经热闹的很了，呵呵……或许他们还要想想该如何向清河宗交代五重灵纹师一事。五重灵纹师身份高贵，唐家若只是依附清河宗的豪门世家，就算家财雄厚，也是绝对请不动如此之人去对付一个黑脸小子的，小子，是不是？”
“那你吴家呢？”罗禽难看地笑道。
吴采桑好奇地看了身前的尸魈一眼，回道：“狡兔尚有三窟，我吴家人总比兔子要聪明一点。”
“哈哈……喝酒！”
吴采桑与罗禽聊至天亮才独自离去。待他走后，罗禽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冒着气泡的泉眼之上。
“这感觉、这气味真的很熟悉。”
他俯下身子，将鼻尖靠近泉眼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欣喜，手指一点，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鬼晶，用力一捏。
鬼晶应声而碎，墨绿色液体溅满了整只手掌。他将手掌提到鼻尖，细细闻了片刻。
“就是这个味道！哈哈，原来这泉眼里喷出来的是特殊灵气！”他有点兴奋地一挥手臂，但很快又懊恼起来：“该死的，现在依附在尸魈体内，这特殊灵气是无福消受喽。”
“咦，吴采桑的师傅常常来此发呆，难道她已发现了特殊灵气的存在，或者她本来就和自己一样，曾经服用过‘大衍果’，偷偷来此修习？”他想到此处，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一方面，能够吞吐特殊灵气是他最大的秘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能够享受这奇妙的果实，如果徐婉也服用过“大衍果”，倒让他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或许彼此还能交流一下心得。而另一方面，特殊灵气数量稀少，要是多一个人享用意味着多一份竞争，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但这一切仅仅是他的臆测，再没有得到确认之前，他不必要自寻苦恼。眼看天色将明，他赶紧在离泉眼不远处找了一个新的地点栖身。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月上枝头，一道靓丽的白影从南方缓缓飘来，轻轻落在大树枝桠之上，随风轻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