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如土色,嫑和尚心头却是一惊,只见夺下卷轴的,正是适才请自己吃饭,让自己白赚一十九两银子的男人。他系好卷轴,递给血使,说道:“这幡怎可轻易使用?!”语气之中颇有责备之意。
血使看着他娇柔一笑,嗔道:“谁让我被人欺负,你只站在一旁瞧着,也不出手帮我,让人家和尚也来欺辱你师妹。”
冷冷看着嫑和尚和他身旁的小和尚道:“北冥堂的人,不杀也罢了,这两个死贼秃,却不能不杀!”
刚要动手,却被那男子拉住,幽幽道:“够了,快回去吧,不要惹是生非。”
血使收了冰冷面孔,笑着对他道:“好!你说怎样便怎样,我总是听你的。”
两人挽手而行。北冥堂人上前拦住道:“快放了那婴······”
话音未落,却见漫天白骨如雨,打在众人身上,一时间将众人穴位尽封,只能目送两人离去。
那小和尚擦了擦冷汗,抬头看着嫑和尚道:“师父,这,这人武功很是了得,刚才嘴上便宜,差点讨得亏了。”
嫑和尚一擦额头冷汗,嘿嘿冷笑两声,心道:“这许多白骨,错不了了。他便是兽王坐下大弟子,‘三圣使’之首的骨使北人豪,那红衣女子是他师妹血使梁雨蒙,这二人均有摇天动地的本事,只是不知道那肉使的本事是什么。”
忽然想起一事,又是一惊。暗道:“他向我打听莫菲烟的消息,这么说来,当年的传言莫非是真的了。难道他二人,他二人真的有了?”
嫑和尚凝思片刻,眉头紧锁,忽而舒展,长吁一声,仰头道:“他妈的,老子出家这么久,还是堪不破红尘,世间总有许多打打杀杀,虽然老衲身在佛家,当心系苍生,可这许多争斗,岂是我一人所能忧得过来的。”
那小和尚道:“师父你寻常这么一说,就该去村头偷看王寡妇洗澡了。”
嫑和尚脸上一红,“啪”的一声,在他的小光头上打了个爆栗,斥道:“胡说!现下我们有件大事要做,我心中有个疑惑,须得跟了他二人去瞧个稀奇。”
说罢跟了北人豪二人离去方向追去。
那婴孩受了惊吓,“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血使双手怀抱,正自抚慰,却不见停。北人豪道:“师妹,让我抱一抱。”
血使微微一顿,忽然娇媚一笑,将那婴孩小心递了过去,北人豪但觉触手柔软,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他。
却听“咯咯”银铃也似的笑声,血使道:“师兄原来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和你平日模样,倒有几分不同。”北人豪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血使见他脸上满是慈爱表情,心中一荡,脸上绯红无限。
北人豪奇道:“你为什么脸红?”
血使双眸含情,悠然道:“若这婴孩是你我······你我的,那该多好。”
北人豪微感讶异,素知师妹爱慕自己已久,只是自己心中。这时想起另外一人,也和她一般热爱鲜红颜色,似火一般的颜色。神思飞扬,回到当年那一刻春光。忽然想道:“那一次,若是······若是,那现下该是十四五岁年纪了吧!”
血使见他神思不属,定然不是想着自己,一个人若是心里有你,而你又在他面前,他怎会这般漠视于你?忽然心头一气,夺了那婴孩过来,冷冷道:“他活不过中元鬼节,又何必罗唣。”
北人豪心道:“这半天我一句话也没说,都是你一人在说,这‘罗唣’一说,怎算得上。”转念一想,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一天,这婴孩就要死去,心中恻然,想起半年前那场恶战,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现在这婴孩之死,也要算在自己头上。颇觉难受。
嫑和尚远远见两人停了一会,似是吵架,见那血使一会笑,一会气,摇头对那小和尚道:“世间最古怪的东西,莫过于女人。”
那小和尚头也不抬,耷拉着眼皮,低头舔着手上吃的滑溜的鸡腿骨。
北人豪二人不一会来到江边码头,那支白江算是北州大河,过往船只极多,二人搭了一条小船,沿河而下。嫑和尚来到码头,也要了一艘小船,却不知要去往何处。
那艄公先要讨价,嫑和尚指着前头驶离的船道:“跟了他们去便是。他们给了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那艄公道:“他们要去流星岛,可是给了张老三十两银子的。”
嫑和尚胡须一张,斥道:“他妈的,抢钱吗?十两银子,够买你这破船也不止了。”
那艄公环眼一瞧,见身周近处没有别船,大喇喇坐在船头,说道:“若不愿意,只好作罢,请吧!”摆了个送客手势。
嫑和尚见前船去的远了,怒道:“是啦是啦,十两就十两,老子今儿个遇到了路边尸,坑死人。”
那艄公哼了一声,摆手道:“先付了船钱,立马出发。”
嫑和尚不得已,掏出才揣入怀中不久的十两银子,扔给了他,心道:“老子一顿顶好的大菜没了!”
那艄公欢喜得不行,暗道:“张老三实在只得五两银子,老子二一添做五,倒了过来,二五添做一,一样的路,多得了五两白花花的银钱。好在这和尚一看就不是好和尚,好人坑不得,坏人的钱过手不坑,可是要死在这江中喂了王八的。”欢欢喜喜地划了出去。
舟行顺水,那艄公心头欢喜,卖命地划,远远地跟在前船后头。直划了两个时辰,却见水面宽阔,前头茫然无边,却是滑到了北海之中,嫑和尚道:“他妈的,这可糟糕,那流星岛是在什么地方?”
那艄公抹了一把臭汗,回道:“离这还有三海里的路程。咦,你自己要去的地方,自己不知道么?”心头盘算:“早知如此,该当开口要二十两的,这老和尚贼目兮兮,不像好人。”低头见那小和尚正在呼呼大睡,鼻涕挂了好长,颇为滑稽。
转念一动,说道:“大师父一会怎么回来?”
嫑和尚道:“那边没有回船么?”
艄公道:“看来大师不知,那流星岛荒无人烟,我也只是儿时去过一次,向来是个无人问津之地,那又有什么船班了。”见老和尚脸有难色,嬉笑道:“若是大师出得二十两银子,那小人便候在岛边,等大师回去也行。”
嫑和尚怒道:“他妈的,原来你又在盘算老衲。”
那艄公道:“权且不算。我是怕大师不早作打算,去到那荒岛,却回不来,实在是大师误会了我一番美意。”
嫑和尚心想也对,寻思:“这二人乃是兽王坐下之人,他们所在,只怕那位大人物也在。不过半年前牠被打得魂飞魄散,尚有一魄被封印在火云宫烟霞洞中。只怕也没了昔日威风,不过我连他手下也是打不过的,这一去风险倒也不小,不如就此作罢。虽然没有探得实情,但别人也是一般儿的不知,老子给人说书,还不是想说啥就是啥?”
脸上一喜,摆手道:“既如此,那我们打道回府,不去那流星破岛了!”
那艄公一听,摊手道:“回去的路费,乃是逆水,二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嫑和尚一听,再也按捺不住,喝道:“好啊,你这是吃定了老衲了是吧,坐地起价的奸商!”捋起衣袖就要干架,忽然船身一晃,两人都是立足不稳,噗通跌倒。
却见一个庞然大物立于船尾,那人身长八尺有余,大腹便便,一身横肉,只穿了一条大花裤衩,上身赤裸,纹了许多怪异图腾,右手怀抱一个硕大木桶,一双大脚比常人大了两倍不止,宛如一座小山一般。
耳听一个乌鸦嗓破锣锅的声音道:“你们来此作甚!”
那艄公和嫑和尚都吓得呆了,心道:“世间那有这样大坨的人。”一时呆立无语。
却见一个小光头探了出来,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小衲这厢有礼了。敢问怪叔叔,你是何人?”
那胖子闻言,低下了头,却见好大一张丑脸,鼻头硕大,跟常人拳头一般大小,铜眼怒睁,头顶留了一窜金发辫子,其余都剃了光头,头上颈上各有些古怪图腾。
见那小和尚只不过自己大腿一般高矮大小,呵呵一笑,说道:“小衲吗?果然小的稀奇。”
那小和尚回道:“怪叔叔吗?果然怪得滑稽。”
忽觉船身一震,那怪人一跺脚,呼啦一声,那小船当中夭折,海水汩汩冒进。那艄公急道:“哎哟,你坏了我的船,你得陪我三十两银子!”
话音未落,却见那怪人将臂下木桶打开,将三人提了进去,盖上桶盖,用力一抛,噗通一声,落入了数丈之外的水中,那木桶似陀螺一般旋转而去,水花四溅,煞是好看,那怪人一跃而起,身形硕大,却在水上如飞而去,轻功水上飞的功力极好。
嫑和尚只觉天旋地转,不一会便晕了过去,待得醒来,却见连着艄公,三人躺在一个院子之中,衣服之上都是呕吐之物,想起在那木桶之中,眩晕已极。低头间,见那小和尚兀自舔舐自己嘴巴的残羹呕物,心头翻滚,又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恰好吐在了那艄公脸上,那艄公一醒,便闻一股酸臭之味,忍耐不住,也是哇地吐了出来。
只有那小和尚,兀自酣睡,神情甚是满足。嫑和尚朝他踢了一脚,喝道:“小冇,快给老子醒醒,别吃你吐的肉沫渣子了,好香很满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