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际放晴,连天阴雨之后,终于晴空万里,一扫前时阴霾压抑之感。北人豪心境更是大好,策马奔腾在那林**上奔驰而去。
越过几个山头,远远便见一座巍峨高山,山颠如黛,大雨清洗过后的山色,在骄阳之下,宛如水墨图画。
山腰枫叶火烧也似的红,山脚是些颜色冗杂的树林,那烟霞山远远望去,便似仙境。那黛色和火红之间,隐约现出几间屋宇,名震天下的火云宫便藏身在那一片彩色之间。
北人豪心中欢喜渐渐消失,眼望烟霞山,心中自语道:“也不知她现下如何。她那么爱美,若这十多年当真被关在一个破洞之中,又怎生度日?”
一鞭子狠抽在那白马身上,那马不知主人为何突下辣手,一跃向前,飞也似地冲了出去。来到山脚小镇,见民乐溶溶,心中又起思绪,心想:“若我们不是江湖众人,也和这些寻常百姓一样,我二人躬耕其乐,再有儿女相伴,倒也让人知足。”
心念一动:“也不知我们的孩子长得怎生模样,又叫什么名字。”忽然笑出声来,骂自己道:“我怎的也变成这般婆婆妈妈。”
打了牙尖,买了一身农人衣裤换好,又弄乱发型,在脸上涂涂摸摸一番,方才上山。那山道之上,过不了多远便有一间道家小庙。沿途不下数十座。往来的香客不少,有两处道庙正自布施,发些丹药。门口人数最多。
北人豪久居南疆,也知道修道的方法有很多,如祈禳、存思、养性、内丹、外丹等等。那道家的基本信仰是“道”,认为“道”是“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宇宙、阴阳、万物都是由它化成的。道教规定信徒要“修道养德”,相信修道可以摆脱尘世的疾苦烦扰,生活安乐,这是一种精神修炼,目的是追求在心理上、精神上达到清静无为的出世境界。因此道教徒把“修道”放在首位。
北人豪见火云宫下,百姓倒也安居乐业,心想:“烟儿是它道家弟子,纵然放了过错,想必也不会对她怎样。”
忽然又想:“那火云宫开山立派数百年,可不只是为了引渡苍生的,火云宫的门规素闻森严,今番上去,定要小心行事,可不能反累了她。”
来到半山腰上,便见一个山门,门上高悬一块土色大匾,上边写了四个黑字:白云出岫。
北人豪跟随香客走了进去,但见高墙之内,一片连绵竹海,秋风过处,竹叶飘飞。只见一个道童道:“诸位请往三星观上香。”引着众人来到竹海之中一座高大道观前头,那道观门上悬了一块匾额,铸了“三星观”三个大字。
门侧挂着两块木匾长联,上联写:以三十六修而成道德;下联书:得八十二化以伏龟蛇。
香烟缭绕中,现出三尊道像,左首那仙广额白须,捧桃执杖,满目带笑,正是寿星;当中那仙,手执如意,头戴长翅帽,亦是满脸慈容,乃是福星;右首那仙作员外打扮,怀抱婴孩,乃是禄星。
这福禄寿三星,乃是百姓最为喜爱崇拜的,是以火云宫将这三星观建在山门一进之处,乃是方便百姓每日膜拜。其余仙观却只初一十五方才开山。是以这三星观后头上山的路,今日大门紧闭,谢绝宾客。
北人豪走到那墙沿处,趁人不备,一跃跳过山门,朝着山上走去。
走不多时,忽闻左侧林中传来人声,北人豪悄然走近,躲在一块巨石后边,见是个少年道童,正自修炼功法,一柄大剑在空中飞舞,被那少年操控自如,剑气所致裂石断碑。看他模样,不过十八九岁。
他练习了一会,收回长剑,轻轻擦了擦剑刃,凝思了一会,挥剑砍倒两颗青竹,将那竹子削成数段,每段都和长剑一般大小。一字排开在当前,盘膝坐定,运起功来,那长剑首先“嗡嗡”发声,旁边两截青竹也缓缓颤动,飞了起来。那少年加持功力,顷刻间御起了七八节青竹,他脸上大喜一咬牙,又加引内息,那青竹又飘起几截,过不多时,已然有二十根青竹飘在空中。
但他已然满头是汉,紧咬银牙,变幻手诀,那青竹和长剑变幻成了一个剑阵,飞向丈余外的一颗古松上,当还未撞上古松,十余截青竹已然掉落在地。
他身子一软,噗通一声摔到在地。
北人豪心中暗暗称赞:“这般刻苦的少年,日后定然能成大事。”对他甚是嘉许,岂知那少年忽然大怒,提起长剑,将那些掉落地上的青竹砍得稀烂,口中骂道:“每次都功败垂成,什么时候才能御起二十剑,什么时候才能御起二十柄剑!”
一剑破空,缓缓收剑归鞘,只听“必剥”声裂,一排竹子尽数爆裂。
只听一人抚掌道:“好强的剑气,陆师兄的修为更上层楼了,领袖年轻一代弟子的重任,自然要落在大师兄肩头,便是继承火灵珠成为下一个火灵根那也大有可能。”
话音落处,只见林中走出三个少年,一男两女,也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说话的是走在前头的白衣女孩,青丝如瀑,睛如点漆,脸如刀削,修长精致,面带微笑,双眼似会说话一般看着练剑男孩。
她后头跟着一个一般高矮的女孩,身着淡黄衣裳,亦是肌肤如雪,吹弹可破,但和那前头女孩惊艳的美丽不同,她面带微笑,稍显圆润的脸颊,透着一股“领家女儿初长成”的闺秀可爱之气。
见了那练剑男孩,招呼道:“见过陆师兄!”面上总是带着淡淡笑意,让人大感亲切。
前头那女孩走上前去,递过一块手帕,说道:“陆师兄,擦擦汗吧。”那男孩正是火云宫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陆步轩,递手帕的是她师妹白飞飞,亦是早早成名。
陆步轩看着白飞飞,微笑道:“不必了,你自留着吧。”那白飞飞面上一红,大是尴尬。
却见立在最后的那瘦削少年踏前一步,接了那手帕,自顾自地擦了擦脸上汗水,将它放在怀中,看着满地碎竹道:“陆师兄,师父说,咱们火云功法要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北人豪见那男孩,眉宇清秀,五官端正,但有一丝痞气,将那手帕自个留下,摇头道:“脸皮倒也不薄。”
那男孩也不提那手帕之事,白飞飞面上神情有些怪异,几番欲言又止,终于不提。转头对陆步轩道:“大师兄,咱们回去请白磷师傅指点一下。”
陆步轩缓缓点头,走到那可爱女孩跟前,脸上微笑道:“楚师妹,听说赤磷堂弟子中,以你的御物功夫最好,不知明日可否约你一起练剑,指点师兄一二。”
这女孩便是赤磷堂楚凌惜,那瘦削男孩是她师弟南凌风。楚凌惜闻言,脸上一红,忽然撇见白飞飞脸上阴郁,苦笑道:“师兄说笑了,我的功夫总是马马虎虎,差一些火候,白师姐的功夫便比我好,不如你邀请白师姐和你切磋技艺。”
陆步轩道:“飞飞和我同是白磷堂弟子,修习法门一般无二,听说你们赤磷堂赤磷长老教授的功法多能独辟蹊径,还请你不吝赐教。”
楚凌惜闻言,大是窘迫,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白飞飞看着陆步轩,只见他双眼如火,便是白痴也知道对那楚凌惜的情义,心中有气,轻轻咬着红唇立在一旁。
忽然见那南凌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又气又急,一跺脚,径自走了。
只听南凌风道:“哎,白师姐,他们两个练剑,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啊!”
白飞飞回头瞪了他一眼,嗔道:“谁要跟你练剑了!”
南凌风讨了好大一个没趣,撇了撇嘴,摘了一只青草含在嘴中,往东边去了。那楚凌惜正感窘迫,见了南凌风要走,急忙大声道:“师弟,你等等我啊!”舍了陆步轩追了上去。
南凌风道:“哎,陆师兄要和你约会练剑,你怎的留人家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哪里。”
楚凌惜脸上一红,急道:“你就爱胡说八道。这,这算得上哪门子约会,何况,何况我又不曾答应。”
南凌风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就是奇怪,我看许多女弟子哭着喊着的要和大师兄单独练武,我前时听几个女弟子说,大师兄会什么甜言蜜语剑,勾魂夺魄刀,听这名字,不是挺厉害吗,你干嘛又不去?”
楚凌惜“噗嗤”一笑,掩口道:“甜言蜜语剑,勾魂夺魄刀,这是什么狗屁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