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急,只有三日就要大婚了。
她很急,因为不论是姿色相貌还是品性身家,白莫似乎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好夫婿,可她还是潜意识里抵制和这只狐狸扯上联系。或者说她想不通自己一活了二十万年的老太婆天上地下见过的美人也不知有多少,怎么如今就饥渴难耐到那个地步把人家堂堂狐帝给霸王了呢?
她想逃婚,逃之夭夭让他再也找不着。绿袖说:“你若逃得过小心眼的狐族不死不休的追杀你就逃吧,可是狐族的探子遍布三界,你就是窝在耗子洞里都会把你挖出来!”
她想打得白莫求饶,然后让他主动退婚。逍遥子说:“莫小子在岐山苦修三十万年,仙术修为已臻化境,这天上地下能打过他的屈指可数,但老夫可以肯定,这其中绝对没有你。”
碧青上神战果很卓越,在三日之内,上吊十三次,割腕二十四次外加跳崖跳海若干次,均未遂,这逍遥岛上还有谁能救她?青冥?
碧青抚住胸口长呼了口气才压下心头因为想起那个狗腿小人而冒出的血气。那夜她可怜兮兮抱着儿子准备逃走却一头撞进白莫怀里,通过白莫的肩头她看到青冥那个花花绿绿的身影抱着她的包袱跟在白莫身后。
彼时她恶狠狠地瞪过去,无比悔恨自己没在那只倒霉鹦鹉进碧霄阁时就把它烤全了抹点椒盐一点点嚼碎咽进肚子里。
青冥捏着锅铲一缩脖子,哀怨地道,“主上,青冥看狐帝还不错,要不您就从了他吧。”
白狐狸凤眼弯弯波光荡漾,满眼满目都是得意的笑,好看的眉毛舒展开来似要飞出天去,“青儿,你还是从了我吧!”
碧青扶住胸口狠狠吸了口气,将儿子往随后赶来的绿袖怀里一塞,咳出一口血,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是的,她被气着了,她被气病了。
自那夜吐血后,她感觉内息越来越不稳,血脉深处像是有什么要冲破开来。有时候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大晚上地在林子里练剑,有时候又能睡得比死猪还死猪,有时候手脚不听使唤地在自己忙活,但她却不能控制。
她直觉,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控制她的心智。
越临近大婚,体内那股气息越来越诡异,甚至乎有一日她竟然对着怀里的梨子展开了乾坤扇,若非白莫止住,儿子只怕会被她一扇扇回紫极峰。那日的后怕,她到如今都在心悸,她是真的病了吧!
睁眼醒来,晨光中的白莫显得更加的妖孽,明明一张风流桃花脸却长了一双清冷高贵的凤眸,荡起的柔情水光真让人神往,想看清楚那漆黑瞳眸深处那抹痛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她在他眼前,在他怀中,鲜活的,真切的,就躺在他臂弯里,没有敷衍试探,没有拒绝冷漠,好好地躺在他触目可及的地方。那般温柔宠溺的目光,似熟悉似陌生,缓缓地将她笼罩,永不放开,永不放开。
不动声色地给她探了一遍内息,轻声叹了口气,顺手揉揉她的发心,“看了我这么久,可是动心了?”
那凤眸太过潋滟,那男色太过撩人,那场面太过暧昧,碧青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过脸去,“看着狐帝白皙嫩滑的俊脸便想到了青冥做的什锦汤圆,嘿嘿,肚子有点饿了、、、、、、”
肚子适时地响起给她解了当下偷看美人被抓现行的困境,碧青抚住胃心下暗暗许诺,既然你这么争气,你家主子一定拿好吃的来感谢你。
凤眸闪了闪,半晌,嘴角勾出一抹浅笑,起身下床果真给她端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什锦汤圆。
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碧青手一撑床板就要下床,无果,她狠狠地跌在床上。
提气在体内探查了一番,脸色彻底白在当下,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她感觉不到半点内息和仙元,丹田之内空荡荡地一片,就像一个,废人。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转过头去,艰难地开口,“你把我怎么了?”
白莫脸色一白,像被抽去了灵魂般怔在了原地,漆黑瞳眸里的神光几度变换,泛着不明的情绪静静地望着她,似悲似喜,似愁似怨。
良久,久到碧青以为他睡着了,久到碧青感觉胸口那颗心会直直地跳出嘴来。从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他至少有几分喜欢她的,可这几丝几毫的喜欢能顶过对修炼了二十万年的上神仙元的追逐吗?
白莫已是岐山狐帝,四海八荒内少有敌手,若能拿了她碧青上神的仙元,那三界五行之中将再无敌手。碧青屏住气,抱膝靠着墙角发抖,不敢想他的回答,不敢看他,她怕,真的很怕。
床沿有人坐下,肩上一暖,随即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幽幽泛着清冷的桃花香,还有几缕栀子香,这么多日子的耳鬓厮磨,连气息都有几分相似了,却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背上传来一阵轻拍,耳畔的男音清朗温润,带着隐约的笑意,“你说我把你怎么了?”
碧青深吸了口气,窝进他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涩涩开口,“你让我生病了。”
勺子递到嘴边,什锦汤圆白嫩圆润冒着微微的热气,“那就好生养病,过几天就会好了。”
没有解释,没有否认,温柔浅笑的姿态一如往前。
碧青呼吸一窒,心里突然就有一阵寒气涌上来,睁着眼睛看他,半晌才咧开嘴笑了笑,“那就养着吧!”
某个夕阳漫天的傍晚,紫薇天君带着前任天帝的天旨上了蓬莱岛。
前任天帝的意思很明确:碧青上神太过桀骜,竟然还敢在九重天上对王母动手,罪大恶极,念其多年征战沙场有功,功过相抵,废除战神位和上神阶品。看着碧青脸色不善,紫薇天君特特补充,“丫头,这你就想差了,你师兄继了天帝位,自然怕你太过劳累才让为师来颁旨,再说梨子还小需要娘亲在身边,你都当人家娘亲了还天天喊打喊杀的多不好,乖乖地呆在这里带孩子吧!”
彼时碧青接过天旨,皮笑肉不笑地望了白莫一眼,和他再一次陷入冷战,原因不明,过程不明,知情人士逍遥仙人讳莫如深,只说将婚礼筹备好才是正道。白莫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俊彦模样,对碧青更加无微不至。她如今仙元俱隐,比普通凡人还要弱上几分,摘个果子荡个秋千都很吃力,他一直笑吟吟守在她身边,添饭夹菜,在她再一次倚着离寝房相当远的树干睡着时抱她回房。
白莫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有在碧青睡着的时候才会望着东边的天空露出忧思的神色。
自那日起,她再也没和他说过话,每每他一靠近,便像只被伤害的小兽一样张牙舞爪的警惕他。
抬袖闻了闻衣上的栀子香,抿唇叹了口气,我怎会伤害你。
身后衣角传来轻扯,回头,白虎上面粉嫩可爱的小糯米团子小肥胳膊扯着他的衣袖。
俯身将他抱起,饶有趣味地看着儿子,“梨子怎么不多睡会儿,娘亲还在睡呢。”
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梨子将脑袋埋进爹爹的肩窝,笨拙地拍着爹爹的背,“爹爹不哭!娘亲坏!”
白莫呼吸一顿,随即笑开,搂住怀里的小东西,轻声喟叹,“爹爹没哭,娘亲不坏,她只是傻,她只是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