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麻素衣,头上随便扎了个发髻,一根竹簪子,没细看还以为是只筷子,要不是微微鼓起的胸,这身男人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男鬼。
作为一只没有后台的白无常,她苏白实在是有点窝囊,怎么说呢。就如今儿,本来这干活呢,前要有牛头马面开路,后要有黑无常牵魂,作为白无常,也就只是点点魂数,锁好魂,看好他们不乱跑。而今日,孟婆桥的小四要嫁人,整个府上就剩下几只鬼在干活,比如她,其他的,都去喝喜酒了。一魂干四魂的活,真真不是鬼干的!
苍白的脸浮现无奈的表情,两只圆碌碌的眼珠子,瞄了瞄手里的花册子,低头又数了数腰间锁魂串上的小人偶,嘴里念叨着:“还差华府的华玉清,年二十,病死。那就是瘦弱苍白。华府在哪?嗯,穿过花街的小巷,那有个后门,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飘过花街荡过后门,穿过江南水乡风格的亭台楼阁,总算来到阴气甚重的院子。
“没事要这么大的院子干嘛,瞎折腾人。哦,不,瞎折腾鬼。哎,说到底,也只能怪自个道行太浅,不会穿墙术。”嘟嘟囔囔飘进了,散发阴气的屋子,床上躺着个人,隐约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青白的脸,比她还像鬼,看来真真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还差一刻钟,我就等等。”看着床上的将死之人,苏白真觉得这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这人如花似玉,沉鱼落雁的美貌,却活不过双十年华。
时间一到,苏白拿出黑无常的工作法宝引魂令引魂,刚刚引出的鬼魂,是浑浑噩噩的,全然不知自个阳寿已尽,要前往地府投胎还是遭罚。
哦!天!这女儿魂咋这么高大!生生比自个还要了一个头,要不是这脸,苏白还有点儿觉得自个错把男儿当女儿了。拿起自个的锁魂串,把他锁了去。点点魂数,已齐,收工。不知能不能赶上小四的酒席收尾,有点肉渣子配白饭也还能顶一餐。
回到地府,把引魂令和锁魂串交到了崔府君三助手的手上,今个工作算是结束。又饿又冷,无奈只能搓了搓手,地府常年不见金乌君,甚是阴冷。本来,做为一只鬼,应该不会觉得冷,可是在这地府游荡三载,工作四载,如今已七载有余,苏白还是无法习惯这不见天日的阴冷。
快步前往孟婆桥小四夫家摆酒的地下酒楼。话说,这地下酒楼乃地府第一的酒楼,菜肴品种那个多,那个稀奇,价格也是那个贵。虽说孟婆桥的小四已嫁入了这地府数得上名号的有钱人,酒席也才摆了三十桌,就今儿这么一天。
赶到酒家时,却发现,鬼影没一只,问那收残桌的店小二,说是两刻钟前全吃完,散场了。
算了,回家下点素面顶顶吧。又冷又饿,还累,虽说鬼饿不死也冷不死,但难受啊!要不这酒家怎么在这不用食五谷的地府开得起。据说那九层天上的仙君也偶有下来打牙祭的。不过,她倒是一次也没遇见。仙君长什么她倒很好奇,应该仙风道骨?总之,比这地府众鬼要都得养眼吧?
初到地府时,苏白着实让这府中众魂给瞎了鬼眼,相貌那个不堪入目,五官齐整已算不错。整个府中,也就崔府君算上好看,鬼称地府一等一的美男子,孟婆桥的大李孟婆那是相当的想睡啊!不过,那崔府君放人间,也就一书生而已,算不上号。不像今儿的华玉清,那才是美!
走在回家的路上,稀稀疏疏几盞油灯,算是点亮了前路。地府油灯乃东海鲛人的油炼制而成,光虽不如夜明珠亮,却胜在比那夜明珠易寻。
拐过几个弯,回到她位于地府贫鬼区的小院子,说是院子,也不过是几块篱笆围起的几间茅草屋,比起同僚的院落,甚是寒酸。不过,好在地府基本不刮风,不下雨,屋子也只是遮遮身睡睡觉。想当年她也只能在孟婆桥边睡地上而已。
抄了抄家底,却发现,厨房中的面粉袋子破了个洞,仅剩的一点儿面粉都没了。想来这个夜有点难熬。
算了,洗洗睡,虽然此刻已饿到挠心挠肺。
地府工作上三休一,这一日,苏白不用上工。睡到昏昏沉沉,饥饿难奈,苏白才从她勉强称为床的木板上醒来。
这是一张木板架在两板凳上而成的简易风格木床。看来有些寒酸,但离地两尺半,对苏白来说算是不差。毕竟地府地板总是冒寒气,阴冷得很。前三年睡桥底,她总觉得自己会得人间的风湿病,且最后会被冻到魂飞魄散。
躺在床上,苏白脑里飞转着,自个还剩多少大金(地府货币)。好像就剩五张?
睁着眼,数手指,我的娘!还要七天才放粮!这五张大金,买面粮才够吃五餐,就算一日一餐也还差两餐?
这日子简直没法活。
哎!看来只能去黄泉路上捡捡漏。想当年游魂一只,到处游荡去那捡漏还说得过去。而如今是有身份的鬼,还要上那捡漏,实在无脸见他魂。
也只能说,近来办喜事的太多,了,初五卖粮的李老头娶了第十八位娘子,初九崔府君的大助手终于升官,成为副崔府君。哦,对了崔府君是官名,崔不是姓。十七日,牛老四守得云开见月明,马三姐终于答应求亲,欢欢喜喜摆了酒。而昨日,孟婆的小四又嫁人。一个月送四次礼,把荷包都掏光了。
荡啊荡,荡过了孟婆桥,荡过了三生日,沿着冥河,来到了黄泉路。左瞄瞄后瞧瞧,前后扫一扫,很好,没熟人。
一路飘一路荡一路捡,捡了不少个馒头,算算能顶上三餐,好了打道回府。
吃了一个,怀揣两个,此时身材像是有了点少女的曲线。左瞄瞄,右瞄瞄,一路躲避熟人入了自个的茅草屋。
哐!哐!哐!
才把馒头收进了勉强称为碗的缺口海碗里,门口传来了砸门声。
“来啦!来啦!不要敲啦!门板都要裂啦!”苏白扯开嗓子大声嚷道。
门才拉开那么一条缝,一只马蹄似的的手,一把抓住苏白,把人扯出门外。
“诶诶诶!快松开!衣服快要扯坏了!”苏白抓住马二的蹄子,一把甩开,顺手理了理衣衫。
“还理什么衣衫!阎王爷都要撤你职了!还有心思理衣衫!满府人找你大半天没找到!这会总让我逮到!知道大祸临头你怎不继续躲啊!”马二瞪大他那比牛四小不了多少的眼睛,直狠狠地盯着苏白那不知死活的脸。
“撤、撤职?!”苏白不经吓,胆小地狠,瞬间声音哆嗦了起来,“我犯了什么错?阎王爷要撤我的职?”铁饭碗要是丢了岂不是又要去当游魂,有一餐没一餐的?
“敢情你是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此时马二心中的火气时蹭蹭蹭地直上,声音忍不住又往上扬了八度。
“不知,还请马二爷告知。好让我心中有点底。”苏白搓了搓手,低着头,垂着肩,抬头又看一眼鼻孔出气的马二,“不怕您笑话。我这一日实在是饿得慌,奈何囊中羞涩,只好去那黄泉路上捡捡漏。”
马二看着全身哆嗦的苏白,冷笑道,“还能捡漏去。现在我告诉你,耳朵伸过来。”
苏白看着比平时还要阴上三分的马二,小心翼翼侧耳过去,只听见,马二阴冷说道,“你今儿不仅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让我等挨了一顿削。等着,阎王爷那有你好看的。”说罢,便扯着苏白的领口,大步前去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