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如雷,村民们再次安静下来。
但老村长根本不信,他甩开扶着他的村民,用拐杖敲打着地面,瞪大眼睛冲着房思琪吼道:“什么?死了?”
雪长生也不敢置信,不过他怕老村长失去理智伤到房思琪,一个箭步射了过去,把房思琪拉起护在了身后。
老村长扫了雪长生一眼没有说话,佝偻着弯下身,颤抖地向黑袍人的鼻息探了过去。
良久,一滴清澈的泪水自老村长的眼中滴落,打在了地上。
“村长、村长”众人赶忙要把老村长扶起,但老人摆了摆手大喝道:“不要管我!”然后他自己稍稍起身,弯着腰向那位同样倒地的大叔蹭了两步,委下身同样探起鼻息,随后他又步履蹒跚地走到晴婶那里做了同样的事情。
“祖宗在上,伤无雅不肖啊!”老村长忽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面向苍天。
“村长、村长……”离得近的村民们也悲痛地跟着跪了下去,随后一个接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都跪了下去。一瞬间,祈祷声、呜咽声、细语声纷纷而起,一种浓浓的悲伤情绪蔓延在太平村村民之间。
雪长生看着黑袍的尸体,实在无法接受他真的死了。他和这个人虽然只打了两次交道,但黑袍人对他造成的心理秒伤是无比巨大的,雪长生敢肯定若是不动用武力,他绝对顶不住黑袍长时间的语言打击。
可就这么个对手,竟然秒挂了。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雪长生觉得有些遗憾。
雪长生又想起那棵被自己糟践的柳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真给说中了。”转而他又想到:“这些家伙不会是柳树精吧!”他赶紧把自己的想法给房思琪说了,房思琪心中也有些忐忑,若真的是柳树精那雪长生可得担上多少命案呀……
自打经历了獠牙一役,几人开始觉得精怪一类平时不可见的东西变得正常了。
这时金少肩膀托着大磨,手拖着还在哭哭啼啼的许佳妮,来到了雪长生身边。
“不是妖!”大磨搭了一句,“他们没有妖气。”一边说话,大磨一边津津着小鼻子嗅来嗅去。
房思琪心中放下了重担,妖说没有妖气,应该靠谱的。
雪长生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地连续死人?
这时,村民中有几个年事高的,从跪着的人群后面慢慢穿行过来,一边安慰一边劝导把老村长扶了起来,毕竟只是这样跪着根本无济于事。
其他的村民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老村长调整了情绪,在几个老汉老妪的力劝之下终于又恢复他村长的样子,条理清楚地安排道:“四爷,劳你安排几个人,把晴婶、小刚、锤叔都带上;叶子,你去告诉大力,让他找几个人,再去抬三口……”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心里的难受变了声调,但深吸口气之后他继续说道:“再去抬三口棺材。大火,通知大家此地不宜久留,继续上路!”
“上路!”听完村长的吩咐,村民们赶紧一个喊一个,一声高一声,队伍重新整理继续前行。
但老村长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眼色有些复杂地看向雪长生,然后竟然非常突兀地给雪长生行了一礼,雪长生赶忙把他扶住。
以老拜少,这样的礼他可受不起。
“村长!”有几个陪着老村长的村民也是赶紧要制止村长的行为,但老村长呵斥着把他们打发了。
“小英雄,我知道你们本事高,我代我们全村求求你们帮个忙。”老村长言语诚恳,似是觉得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一些事情。
雪长生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老村长要他帮的会是什么忙,太长时间肯定是不行的,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大磨疗伤。于是他犹豫地说道:“需要我们干啥?你先说说看。”
老村长见雪长生虽然没有拒绝,但也不是肯定会留下帮忙,于是又行一礼,但这次雪长生直接伸出手按住他的脑袋,让他连低头都做不到。
见雪长生竟然如此失礼,愤怒的村民们连忙上前要把雪长生拉开,房思琪也无奈地伸出手把雪长生拽了拽。
不过村民们很快被老村长喝住了动作,雪长生也顺着房思琪的意思后退了一步。
金少觉得有些头疼,雪长生这厮怎么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这明显不是正常人行为啊!许佳妮甚至破涕为笑,她觉得太滑稽了,然后突然发现场合不对,赶紧捂住了小嘴。大磨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几个要冲上来的村民身上,眼神一点都不善良。
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钟老寿终正寝算是走得在理,可晴婶、小刚和锤叔三人死得不明不白,我这个当村长的愧对先祖、愧对相信我的这些老幼邻里啊!我们太平村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三神’那样跋扈的欺压也没让我们枉死过人。小英雄,老朽我求求你,求你帮忙查查这三个人到底是因何而死,也好给他们亲人一个交代,也好让他们瞑目啊!”
雪长生闻言摆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但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向着老村长点了点头回道:“行,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也好谁也不欠谁!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咋跟你算账。”
金少无奈摇头,雪长生这厮是怎么唠嗑呢,前半句还有模有样,这最后一句画风突变啊。
老村长愣了一下,他可能没搞明白雪长生会算什么账,但毕竟雪长生答应了帮忙,他便千恩万谢,然后问雪长生需要他来帮忙做些什么。
“我要知道望仙湖所有的秘密!”雪长生一本正经不容置疑地说到。
老村长闻言脸色骤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咬了咬牙答复到:“好,只要你能查出三人的死因,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望仙湖秘密都告诉你。”
“成交!”雪长生得意洋洋,打发老村长先行离开。
老村长原本是想和雪长生多交流交流,但一是送葬队伍需要领队,二是雪长生根本没有让他留下的意思,只好由人扶着,就此先行一步。
待老村长离得远了,金少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夸赞道:“雪同志聪明啊,这倒是比我们毫无头绪地瞎找强太多了。望仙湖只有真水族人才找得到,那么望仙湖的秘密也一定是他们知道的最多,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房思琪一听金少发自肺腑地说雪长生的好,一荣俱荣般甜蜜地挎上了雪长生的胳膊。
但雪长生却瞧四处再无外人之后对伙伴们说道:“破案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反正我是没招儿。”他把双手一摊,明摆着要当甩手掌柜了。
金少瞬间把惊艳换成了鄙夷,他盯着雪长生,一副我早料到如此的样子。但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作为一个地球理科生逻辑性的分析:“我本想这个事和我们几个没有关系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你一句话就把事和咱拴在了一起,不过好歹对我们有利,还真得好好想想这个连环暴毙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废话啊,用你说?”雪长生还给了金少一个大大的鄙视。
金少轻蔑一笑,继续说道:“首先,咱先说说死亡方式。死亡嘛,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死亡,另一种则是枉死。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三人都是短时间内突然死在这里,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雪长生翻了个白眼,再次鄙视道:“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雪长生连番捣乱让金少有些恼火,他有点不爽地回道:“你能不能不打岔?我刚要说到正题。”
“就你这么磨叽还正题呢……”雪长生继续鄙视。
金少也懒得搭理他了,回个白眼之后继续思考与分析:“他们既然是枉死的,那要么是病死,要么是被杀死。琪琪美女,你的医术高超,刚才又给那几个人检查过,而且你还说过那个大婶死得很奇怪,我想先听听你的说法。”
雪长生再度鄙视,“就你这么求助我也行!”
房思琪轻轻掐了一把雪长生,然后点头说道:“嗯,是这样的,不只是那个大婶,其他两人也是同样的奇怪状况。三人肉体生机未绝,不像是人死后该有的状态,却又不是活人的状态,而且他们也不是单纯的脑死亡,他们的经脉不通、血液不畅,就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一样。此外,这三个人当中,那个年轻人和大婶身体都很健康,那个中年大叔的肝脾应该是有些病症。唔,我能提供的就是这些线索,要是想更多的了解,就只能验尸了。”
雪长生听得云里雾里,许佳妮和大磨更加迷惑,就当神话故事来听。
金少皱了皱眉说道:“这么说吧,这三人两男一女、两大一小、两个健康一个有病症,他们根本没有引发同种疾病的什么共性,是吧?”
房思琪点了点头,肯定道:“是这样的。而且,他们应该不是病死的,因为没有任何一种病症能够在瞬间把人的大脑和神经杀死。”
“哦!”雪长生终于入戏了,呱唧呱唧开始拍掌,许佳妮和大磨也跟着呱唧。
金少继续道:“既然不是病死,那三人就是被杀死的。而杀死,要有动机和手段。动机咱先放一放,回头与村民们了解了解这三人的情况。至于手段么,也就是他们几个是怎么死的,这才是关键问题。”金少继续侃侃而谈。
听了他的话,雪长生又来劲儿了:“废话,我们留下来不就是为了查死因查怎么死的么,绕一圈又绕回来了。”
金少无奈了,“你能不能耐心点,咱不是刚刚排除了病死这个死因么,现在查的是怎么被杀死的。”
雪长生“喔”了一声化作了乖宝宝。
金少继续:“杀死得有途径。你把我们几个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你也发现这几个人都是死在这儿,所以这里有问题,是吧?”
雪长生点点头,有点打蔫:“刚才我查了个遍但是什么都没发现,你们试着找找吧……”
于是几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查了个仔细,却依旧一无所获。
一直找到雪长生不耐烦了,“走,先去望仙湖。”
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导致几个人破案的兴致减弱了不少,一路都很安静。等他们到了望仙湖,发现后来死去的三人被放置在一处平坦的沙滩上,每个人的头顶处都放着一支雕纹罐,想来是已经做好了收殓入棺的准备。
雪长生找到老村长询问验尸一事,却被告知人家真水族有祖训,不能以任何原因、任何方式对尸体不敬。雪长生非常耐心地给老村长讲道理,但老村长只认死理,冷着脸直接断了这一招查探死因的手段,把雪长生气得拉起几个伙伴,闷闷不乐地领略望仙湖的壮美风光去了。
望仙湖广阔异常,根本无法用肉眼见到彼岸,就像是天地间除了身后的群山,就只剩下这片浩瀚水域了。有风自湖面吹来,带着些咸湿的味道,想必真的是传说中的两仪龟化作了它故乡的海水。
不过湖面清清且深,并没有传说中清浊相隔的样子。雪长生让大磨仔细感受,大磨说这里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点妖的力量。
几人本就因案件搁置心中有些堵得慌,此刻沿着湖边一路行走,发现除了岸边风光有些变化,那湖水始终波光粼粼不见彼岸,大磨也察觉不到影响妖力的东西,这二重奏的郁闷让雪长生更加火大,其他几人也说不出来的难受。
看来自己找寻望仙湖妖力根本没有捷径,几人商量之后只好再把破案作为寻找传说的有力手段。
可是不允许验尸,就没办法搞清楚那三人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致命伤害,老村长的顽固等于让凶手逍遥法外有了倚仗。
终于,在近两个小时的沿岸徒劳之后,憋闷的雪长生下定决心,大喊着要抢一具尸体给房思琪检查。而其他几个伙伴也没有投任何一张反对票,这已经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但是等几个人火急火燎地赶回实施水葬的地点之后,却发现那三个死去的人已经被水葬了。没有尸体便没办法验尸,雪长生望着顺水远去的棺材直要飞出去把他们拽回来,却幸好被人拦住,告知他望仙湖的水就如那冥河之水一般,生人上去真的会有去无回。
雪长生望着棺材只能干瞪眼,而且见它们随着水下暗流忽左忽右,就像是一个个熊孩子恶作剧地嘲笑着他一般,于是他气得跟着死物较上了劲,瞪大眼睛怒视了回去。但他这么定睛一看却忽然发现,除了之前钟老的棺材,后续枉死的三口棺材都没有盖板。于是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赶紧找村民去问,但村民却把他引给了老村长。老村长解释说不盖棺材板是因为枉死的人不会瞑目,只有瞧够了这片天地才能够安心的离去。
老村长那惆怅又悲伤的样子使得雪长生愤愤地回斥老村长,说既然知道是枉死的还不让验尸查找证据,没准那个凶手正躲在哪儿得意的笑呢。老村长说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这么做也是没办法。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四口棺材越飘越远,而且也不知道那水下暗流到底有多么乱,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承载着钟老带着棺材板的棺材竟然跑到之前一具枉死者棺材的位置,所幸那口棺材已经飘远,否则双双撞翻在湖里可真是大大的热闹了。
雪长生的几个伙伴找向雪长生,说关于杀人动机的事情,他们找村民把晴婶、小刚和锤叔三人的恩怨情仇问了个遍,却没有一点有用的资料。几人都是村里的老好人,小刚更是年青一辈的翘楚,敬仰长辈、德高晚辈,任何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案件没有一点进展,雪长生厚着脸皮问了几个村民关于望仙湖的相关信息,村民们只知道这湖大了去了,浊的那面离这里至少两天路程,而且也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妖的兽的。望仙湖就是一凹死亡之水,离岸几米就能因为暗流夺了人的性命,所以得天地之灵的走兽们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游个泳玩个水啥的。不过老村长那里有祖上传下来的关于望仙湖的手记,据说藏着不少秘密,但那东西只有历代村长可以翻阅。
雪长生还挺庆幸,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说对了话找对了人,破案的积极性不免拔高了几个档次。随后雪长生把这些信息与几位伙伴说了,又找老村长确认了一下。老村长很尴尬,他连连询问是哪个村民把他给出卖了,雪长生才不告诉他。
随后雪长生几人又开始忙活了着搜集线索,却什么收获都没有。
快到午时,村民们祭奠完亡灵之后都准备回村,村长甚至亲自来请雪长生一伙,说既然协议达成就要互相照拂,还要仰仗雪长生的聪明才智云云。
一无所获的雪长生一行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只好顺了村长的意,随着大队伍一起回村。当再次路过那段发生了数起命案的不祥之路时,队伍安静得紧,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幸好一路都很顺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村落。
到了深夜,老村长又找上了雪长生,就白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询问有没有什么进展,说哪怕是一丁点的信息也好让他心安一点。可是在得知什么收获都没有的时候,老村长不禁有些黯然,让村民带了几坛的酒,坐在雪长生的院子里自斟自饮,直到醉至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