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发什么呆呐?”
我一惊,回过神来发现贺兰正敲着我面前的碗。
“最近,食欲不好?”他瞥了一眼碗里的面,这样问我。
我手肘撑在桌上,睨着眼看他接下来说的话是不是如我所想。
“你若不吃,我就勉为其难的吃掉吧。”他果真这样说。
“我吃过的你也吃?”我问,“你不怕喜欢你的人看见了会生气?”
“别说我没有,倘若真有一个,她也管不着我做什么。”
“那你一定是因为不喜欢她才这样说的……”我低下头开始摆弄筷子。
“此话怎讲?”
“倘若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在乎他的想法,在他面前要呈现出最好的自己。虽然不能时时做到,但至少心里是这样想的。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
贺兰握着筷子在碗里搅面的手就此顿在那里,隔着方桌瞧着我的眼神开始变幻,最后他道:“不过是去了趟人间看看凌空而已,你跟琅篁最近都有些不大对劲,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不对劲啊。”我矢口否认,但脑子里却盘旋着我们逃离不周山时的场景,带着深深的绝望离开故里,并且发誓永不再回来的决绝。这样的心情,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于贺兰他才明白。
贺兰忽地嗤笑一声,道:“像你这种自己老犯傻的人,突然冷静下来跟我说大道理,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
“真没有!”我还在坚持。
“别狡辩了。”他搁下筷子,颇不耐烦得挥挥手,“你这只小狐狸我若都没有看透,那我在天庭的左右逢源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我正逢假期回家,你若心情不好,我带你去附禺山转转。”
贺兰就这样把我拽到了附禺山。起初我觉得他只是随便说说,随后觉得他不能从我领导那里为我请到假,当着两件都不成问题的时候,我开始反思贺兰说他在天庭左右逢源或许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附禺之山,帝颛顼与九嫔葬焉——凌空师兄曾说贺兰家是收古董的,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些秘密。
“颛顼帝的陵是你爹守的?”我转着手里的钵,看了一圈纹路,有一搭没一搭得问贺兰。
贺兰正埋头在一个箱子里翻找什么,听我如此问,手上动作不停,轻笑一声,反问:“你瞧着我爹的样子,会去守陵?”
我脑海中浮现出大腹便便的贺兰爹,他动作迟缓,的确不是守陵人该有的姿态。“那你们贺兰家是职业盗墓者?”
“说什么呐?”贺兰忽地走近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附禺山的确有很多盗墓者,但我们从不干这种事。别看我爹一脸的土财主模样,他的生意很干净!”
自知自己刚才的猜测有些过分,我连连点头称是,将钵放在架子上,尾随贺兰出了装满古董的库房。
院落里的潇湘竹种的比不周山上的还要茂密,从竹林中开辟出的小径呈九曲回肠状,完全看不到尽头。贺兰走得极慢,与我一直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像是怕我跟丢了。我正左右观望这些竹子,他忽地背过手来,递给我一根簪子。“小若子,赏你了!”
“这是什么?”我望着面前呈墨绿色通透明亮的簪子,颇好奇得问,并不伸手去接。
“你第一次来附禺山,我自然要送你一点东西聊表心意!”
我对玉器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觉得成色看起来不错,应该价格不菲,而且现在是在附禺山,倘若这是颛顼帝的某个嫔妃生前戴过的,那我更是接受不能了。“不大好吧。”我嘿嘿笑起来。
“你何时变得如此扭捏了?跟个大姑娘似的,让你拿着就拿着,这么多废话!”贺兰迅速转身过来,手上用着蛮力,一把将那簪子插在我的头上。
头皮一麻,他居然将簪子直抵我的脑袋!我被他这蛮横的动作弄得龇牙咧嘴,又不好收了别人的礼物还开口骂他,只冷着脸道:“贺兰大哥想来是忘记我本就是姑娘了……”
“我去!你这性别倒是经常转换啊,一会儿爷们一会儿姑娘,麻烦下次换的时候提前打声招呼,好么?”
“你不是自称自己有天眼么,难道看不出我何时转换?”
贺兰被我一席话呛得脸色铁青,扔给我一句话转身就走:“妹子,你赢了!”
我瞧着他僵硬的后背,以及虚浮的步伐,笑着取下簪子攥在掌心,在他身后不轻不重说道:“倘若你在凌空师兄之前出现,我会喜欢上你的!”
“妹子,谢你这句夸奖。但我实在庆幸我是在凌空之后出现在你面前的!”贺兰说罢,脚程忽地加快,一转眼就消失了。
我在附禺山就这样没心没肺过了半月,带着一根碧玉的簪子和一身的肥膘回了昆仑山。贺兰与我在分叉口道别的时候,戏谑道:“小心你们部门的人将你赶出来。胖的真的不是一点点啊,啧啧,怕是琅篁都认不出你来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吐了一下舌头,觉得他真是危言耸听。我大摇大摆走进办公地点,甫一进门就与若木打了一个照面。他还木着一张脸,见我进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心里暗暗为自己欢呼了一声:哼,不是说我胖的没人认出来么,瞧这根呆木头,他不就认出我来了么?贺兰,你输定了!
若木抱着双臂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在外逍遥半月,过得不错啊。你倒是人脉广,能让别的部门的人越级来为你请假。”
“羡慕么?你要乐意,我引见你们认识,哎,不要跟我说谢谢!兄弟一场,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知道若木一向正经,极少开玩笑,但每次与我口舌之争却又从未示弱过,此刻我将话撂在那里等着他接下去却良久不见回应。
余光小心翼翼瞥向他的侧脸,见他下巴僵硬,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面瘫啊!”我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
我刚这样评价完,却听得他冷哼一声,道:“我需要你引见?倒是你,疯玩了这么久,怕是很多事都忘记了吧?”
“比方说?”
“比方说你凌空师兄在人间历劫的第一世已经结束,他年纪轻轻,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刻,却不知受谁的影响,痴迷修道,最后死于那些所谓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之中。这样的劫数,以我的了解,极大可能不是出自设定劫难神仙的手笔。他们许是将计就计,改变了他的命运。但……”若木顿顿,转头盯着我的脸瞧,慢悠悠说完剩下的话,“引他走上修道之路的那个又是谁呢?那个人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