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突然喊道:“我被塔塔儿人害了!奸人必定是给我下了慢药!我好难受啊!”
这个时候的也速该,应该不只是身体难受了。
他勉强睁开双目,向四周扫视一眼,“蒙力克在吗?”蒙力克赶忙趋前,低首道:“在!”
“我的蒙力克,你的父亲察剌哈老人,非常忠诚可靠,我们都很尊敬他----你也应当似父亲一样。我恐怕将不久于人世,我孩儿们都还年纪尚小,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这即将成为孤儿的孩子,以及即将成为寡妇的嫂子呀!我儿铁木真在弘吉剌部做了女婿,你快速速领我儿回来,快去----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如我一般!唉!”
也速该说到伤心之处,不觉流下泪来。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临死之前,也速该没有将自己的家人和财产交给自己的亲属打理,而是嘱托了一个名叫蒙力克的仆从尽快将铁木真从德薛禅家中接回铁木真,并照顾自己留下的孤儿寡母。
也速该的这个简单的,但至少透露出两方面的问题。一是他对乞颜部内的亲属并不信任,二是此时他在自己的部族内部已经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管理体系。
而这两点无疑都在将来乞颜部的分裂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蒙力克不敢久留,大步流星奔出帐外,跨上宝马,策马扬鞭而去。
等到蒙力克带着铁木真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可怜也速该早已经魂归西天了。这一年是公元1170年,宋乾道六年,金大定十年。
面对父亲的遗体,铁木真失声痛哭,悲伤不已。
母亲诃额仑双眼早就红肿不堪,哭的如同泪人。比当初被也速该抢夺之时,哭的更为伤心。真是红颜薄命吗?
带到殓葬完毕,寡妇幼儿,聚在大帐之中,好不凄惶。
还好,蒙力克父子还在。这爷俩态度鲜明地向世态炎凉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挑战。
蒙力克紧遵也速该遗言,对诃额仑母子,那是悉心照料,惟恐也速该在天之灵无法安息。
有的资料显示,蒙力克甚至是迎娶了遗孀诃额仑。铁木真因此曾长期尊称蒙力克为“额赤格”(养父)。
蒙力克的父亲察剌哈老人,也是尽心尽力地帮助诃额仑。这些多少给了诃额仑一些暖心的安慰。
她下定决心,一定好好抚养铁木真这几个孩儿长大成人。无论多苦,无论多难,我不会回头退缩半步。
如果不争气的话,别说也速该了,就是蒙力克父子,我都对不起啊!
……
当初,俺巴孩可汗去世之后,他的两个遗孀,斡儿伯和莎合台,带着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复又繁衍,子子孙孙,渐成部落。
叫做泰赤乌部。也速该在位之时,他们不敢造次,还是比较服从管辖的。
一切的日常事务,都能按时参与,觥筹交错在一起,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总之,就是没有那么多的矫情事儿。
可是当也速该离世一年之后,事情就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
春天的时候,该要祭祀祖先了。泰赤乌部的人,早早地到了举行祭祖的地方。
诃额仑因为忙于家务而有所迟到,没成想竟被泰赤乌部首领斥责回来,各类祭品食物斡儿伯和莎合台也一份儿都不曾给她。
诃额仑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满是委屈地诘问道:“也速该可是死了,难道我的儿子们就长不大了吗?为什么本该属于我的祭品也不给?凭什么不让我参加祭祀活动?”
斡儿伯和莎合台这两个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肯相让半句,愤怒道:“可悲呀,俺巴孩汗死后,我们竞听到了如此不恭敬的话!祭祀活动本该如此,没有请来相分的道理,只有前来享用的权利,没有送去供用的理由,只有赶来分享的资格!从此以后,我们部族休要再理睬她母子,看她能怎样?!”
此后,泰赤乌部与诃额仑母子彻底分道扬镳,就此结下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梁子。诃额仑母子的生活也愈加的不如以前。
然而似乎这还不够,泰赤乌部的人还不忘拉拢也速该的其他族人,怂恿他们离开诃额仑,加入泰赤乌部。
效果还不错。真的有不少人都投奔泰赤乌部去了。即使先前也速该的亲信,也彻底动摇了留下的信念。
别人不提,就说合不勒汗的儿子,脱朵延,乃是铁木真的爷爷辈儿,也速该一向对他尊敬信任。
如今也要叛离乞颜部,去归附泰赤乌部。铁木真苦苦相劝,却挽留不住。
察剌哈老人更是极力劝阻:“您可算是铁木真的爷爷呀,如何狠心丢下他们呢?”
脱朵延却嗤之以鼻:“深水已经干涸,坚石已经破碎,你要我在这里干吗?”察剌哈望一眼铁木真,心有不忍,继续苦留脱朵延。
这下惹烦恼了脱朵延。你说你烦了,你恼了,骂两句,走你的便是了。脱朵延不,他能动手的时候坚决不再动口。
脱朵延找寻了一柄长枪,对准毫无准备的察剌哈老人就是一阵乱戳。其野蛮凶残,让年幼的铁木真瞠目结舌。
察剌哈老人的本能反应是,扭身便跑,可是哪里还跑的动呢,背上又挨了两枪,跌跌撞撞总算挨到家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恨蒙力克占有了自己的嫂子,脱朵延才出此狠手。
最终脱朵延率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去。
过了一段时间,铁木真才颤颤巍巍地赶往察剌哈老人帐中探视。
察剌哈老人卧在帐中,身子已经非常虚弱。他看到铁木真,忍着剧痛说道:“你的父亲才去世多久,各亲族多半离叛,可恨那脱朵延,良心喂了野狼。我死不足惜,可是你等还年幼无靠,你母孤身一人,你们怎么过得下去?”
说着,察剌哈老人不禁垂下泪来。铁木真也跟着哭泣起来。
察剌哈老人止住眼泪,对铁木真而言:“你休要哭泣,你身为家中长子,可要像雄鹰一样看的长远,像狼一样耐得住困苦。且速回家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禀告你的母亲。”
然而此时的铁木真哪里止的住泪水呢,满脸泪花的跑了出去,见到母亲之后,啥也说不出来,好一番痛哭流涕。
诃额仑吓了一跳,以为铁木真受了谁的欺负。她拉过铁木真道:“我儿因何泣不成声?说来额娘听!”
铁木真便断断续续讲了一遍。诃额仑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勃然大怒:“真是欺人太甚!这是欺负我家没有人了吗?老娘我虽是女人,难不成我还真的没有用了?!”
说完了两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诃额仑领着铁木真等诸子,走出帐外,前去召唤族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