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向镜中可以看到戴着手铐脚镣的林飞精神气相当不错,并未因为牢狱之灾而精神萎靡。此刻他正闭着双眼,站得笔直,也不知在干什么。
负手的谭雄对张伯年道:“这小子已经这样一动不动站了三个小时,你说他在干什么?”
张伯年微是皱眉道:“我怎么有种老僧入定的感觉?”
谭雄笑道:“我也觉得这应该是某种冥想方式。这小子是个人物,寻常人被抓进来,就算表面上镇定,心里也多少有些慌乱。可这小子完全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来度假似的。我们的审讯工作一点进展也没有。”
“据我所知,这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来了。短短两个月,已经三进宫。虽说前两次都有些冤枉,可都跟他挨边。”
“这小子真是会得罪人啊。前两次得罪了吕奇,现在又得罪了丁子健。你说他真的那么冤枉?我看未必。那吕家小子现在还躺在家里休养,差点没落下病根。”
“老谭,这种事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吕家小子黑心事做的多了,天知道是被谁报复。依我看,这种蛀虫就应该好好查查,清除出警队!”
“这要是吕士昆听见,非跟你红脸不可。”
张伯年嗤鼻一声,向审讯室走去。
推开门,张伯年冷嘲热讽一声:“小子,过得还挺滋润。三进宫了,说说有什么感想?”
林飞吐纳一息,缓缓睁开了双眼,见到张伯年也不意外,嬉皮笑脸道:“张队,你可来了。你得赶紧把我弄出去。我还得为你办事呢。”
张伯年没好气道:“你还想出去?想出去就要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可不是你的救星!”
林飞向张伯年伸了伸两指,做了两下夹烟的手势。“带烟没有?给根烟抽抽。这两天可馋死我了。”
张伯年拉着凳子上前坐下,给林飞点了一支烟,“你小子真行。我从警这么多年,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飞道:“如果你不是有求于我,也不会觉得我耍你了。不过你可真冤枉我了。我压根没这么想过。你想啊,耍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除了得罪人,我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张队,我真是被冤枉的。他们查了这么些天什么也没查到,凭什么羁留我?我一定要告他们!”
张伯年气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属泥鳅的,滑不溜秋,谁占谁倒霉。今天来本是想骂你一顿,不过看你这贱样,骂你是脏了我的嘴。你呀,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说完便起身出去。
林飞在后面喊着:“别走啊,张队,你一定得帮我。我还得还你人情呢!”
从审讯室出来,张伯年对谭雄道:“这小子狡猾得很,你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从他嘴里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谭雄叹道:“的确很难办。”
“你给我交个底,这个案子你们到底能不能查到实证?”
“难啊。”
“要实在难办,那就推给我,我来帮你扛这个雷。反正我扛的雷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老张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别人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事,你非得凑上去。”
“我不怕得罪人,我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再过几年,我就该退休了。退休之前发挥一下余热,也算对得起我这份职业了。”
“缓缓再说。”
张伯年点点头,道声告辞。
省委书记办公室,秘书敲门而入,对正在审阅文件的宋世图说了声:“领导,顾小姐来了。”
宋世图放下手中文件,抬头道:“请她进来。”
片刻后,佳人进来,俏皮道:“宋书记,这么忙还召见小女子,不知是为何事?”
宋世图莞尔,挥退秘书,亲自给顾薰倒了一杯水。顾薰道:“承蒙书记大人亲自倒水,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
宋世图笑着指了指顾薰,“你呀你,还是这么调皮。跟宋伯伯也开这种玩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对那个林飞有多少了解?”
顾薰稍愣,随即道:“实不相瞒,宋伯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林飞。”说着她便把与林飞的几次相遇讲了一遍。
听完顾薰所说,宋世图越发糊涂,这林飞到底是什么人?一会好心人一会又参与犯罪。
“宋伯伯,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对了,上次电视台接到消息,说金安集团涉嫌洗钱,我前往报道,见林飞被警察抓了。可一个金安集团的小保安怎么会参与其中?宋伯伯,这事你得让他们好好查清楚,可别乱找人背锅,放跑了真正的罪犯。”
宋世图笑道:“要相信警务系统的公正,不能因为几个败类就否定了整个系统人员的辛劳嘛。”
又闲谈了几句家常,宋世图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顾薰知趣地告辞。
之所以关注这件事,不止因为林飞救过他岳丈齐秋白的命,更重要的是,搭班子的丁愿全也随后表示了对这个案子的关注。这个举动颇是耐人寻味。
江省LJ市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一处安静的大院内一户,齐秋白齐老爷子正与一个老者下着棋。
那老者跳了个马,道:“老齐同志,你这步棋可走错咯。我十步内就能吃掉你的将,你信不信?”
齐秋白笑呵呵道:“老况啊,你确定你一定能在十步内赢我?”
“哟呵,不信是吧?要不咱们打个赌?”
“我可不想占你便宜,你明摆要输的棋。我那手可是神来之笔。你这大老粗不懂,不懂。”
“不服气是吧?我打了半辈子仗,论排兵布阵,你这半桶水岂会是我的对手!”况老自信满满,似胜利在望,满是得意,“怎么样?就说赌不赌吧!”
“你想赌什么?”
“你那孙女儿也二十了吧?差不多可以嫁人了。我家小军不错。你要输了,就让你家小媛嫁给我家小军。我要是输了,陪你去看望一下老战友们。”
“合着你都不吃亏啊。不赌不赌,没意思。敢情你今儿来是说媒来了。这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头子瞎掺合什么。”
况老刚要说话,便听一个娇脆脆的女声道:“况爷爷,您怎么能拿小辈感情的事开玩笑呢。”
况老一回头,见是齐思媛进来。“小媛啊,回来了。我跟你爷爷开玩笑呢。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们这些老头也做不了主。”
齐思媛笑了笑,“况爷爷,您在这坐会,我借爷爷说点事。”
况老把棋子一放,起身拍拍手道:“不坐了,你们爷俩聊。老齐头,咱们下回接着这盘下。你看我怎么十步内收拾你!”
齐秋白道:“你好好回去研究研究,你那套兵法已经过时了。”
“几千年的兵法,你还能研究出个锤子?”
看着况老头儿踱步离开的背影,齐思媛道:“爷爷,你跟况爷爷交情这么好,不会真答应他吧?”
齐秋白道:“小军那孩子确实不错。相貌堂堂,七尺男儿,有男人的担当。我看他挺喜欢你。”
“一起长大的,太熟悉了,完全没有感觉。我对他只有哥哥的感情。”
“感情的事爷爷不会勉强你。你刚才想跟爷爷说什么事?”
“我找到上次医治爷爷的那个人了。”
“你说林飞?他在哪?”
“他被警察抓走了,罪名是涉嫌洗钱。不过我打听过,警方并没有证据。应该是丁子健那帮人想整死他。丁子健想吞并金安集团,结果被人截胡,把气都出在了他身上呢。要不要找我爸说说?”
“不用了。别一出什么事就找你爸。你爸的官当得也不容易。我们不能给他添堵。我还没老,还能说话。”当即,齐秋白拿起沙发旁边的电话,往江省省厅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几声,一个声音响起:“你好,哪位?”
齐秋白道:“小沈啊?我是齐秋白。”
沉默几息,电话中的声音变得无比恭敬,“齐老,您好。请指示。”
“那个林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啊?”
沈国涛微愣,好嘛,一个小人物,连齐老这种大人物都关注上了。“齐老,此人涉嫌洗钱,目前已依法拘留审讯。”
“记住,秉公处理,公正公平,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一个坏人。”说完,便挂了电话。
尚握着电话的沈国涛听着忙音,却是揣摩着齐老的话意。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却意味深长。齐老不可能特意打电话来只为说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他是在保林飞呢,还是要严惩林飞?
“秉公处理……怎么处理?又没有掌握证据……”猛然间,沈国涛回味过来。对啊,没有证据,只能释放。齐老的意思是放人。揣摩清楚齐老的意思,沈国涛心里也有了底,当即一个电话打到经侦总队……
“是,是,明白。”挂了电话的谭雄终于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左右为难了。想了想,他一个电话打到张伯年手机上。
“老张,这人我准备放了。”
张伯年问道:“怎么?这么快就结案了?”
“刚刚沈厅亲自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证据,言下之意是没有证据就放人。”
“那小子屁股肯定不干净。这样,人由我来带走,让他欠我这个大人情。我看他这回还怎么推脱。”
“好啊。希望这小子还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