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阑干夜,夜深人静时。
孟婆披了青衣一袭,孑立于忘川渡旁煮着苦汤一碗。
碗是白玉的里儿,嵌着金丝的边儿,本该盛着琼珍佳酿,现下倒装了这汤,造化弄人。
孟婆捋了捋垂下的银丝,一双异色的眼儿瞥着来人。
“尝尝老身的汤吗。”
冥界无边无际,通往人,妖界,人,妖界又通天界,虽转世于此,梦青衣无怨无悔。青衣四处游走,一不小心迷了路,梦青衣左右观望,见到一个女子,虽不像孟婆,可听闻孟婆千变万化,唯有苦汤不变。
“您是孟婆吗?”
“真作假时假亦真,全凭你定夺。”
孟婆昂首却不看来者,亦不置可否,春葱执着一只与娇小身量不符的汤匙。
汤盅散出的热气氤氲了面容,异色双瞳携了星辰于浮岚中涌动,染了口脂的唇沾了碗沿儿轻抿一口汤,孟婆攒了攒眉。
“甜的很。”
梦青衣蹙眉,真亦假时假亦真,孟婆与汤真假成迷呢。这孟婆便是孟婆,饮了孟婆汤且也无事相安,毕竟常年待于桥前,想来也是需忘了些人儿了。
“前辈安,这汤晚辈让与前辈,晚辈还需记着某些人。”
“老身曾听过很多人这样说。”
孟婆将汤匙幻成血花留在指尖细细把玩,姝人的举动匿在眼里。
后来那些人又再死了一次。
这后半句被孟婆放到了血花里,随着忘川渡的水灰飞烟灭。
孟婆飞身往水面,脚尖轻点,银色发丝尽数散在水面,被水中的厉鬼拉扯。
梦青衣一顿,随着她去了水面,厉鬼闹腾的很,却只是些小鬼。梦青衣索性将一只提了出来瞧。厉鬼面容千变万化,怪不得人儿也识不得带回了家,怎料是个白眼狼,才养大便把主杀了。
“那些人儿都是些痴情的,梦青衣要等的,是需拯救的被困在梦魇中的善人。”
梦青衣笑了笑,继而又说。
“自然,我所望的君子,他怎可能喜我。”
梦青衣苦笑,提了那浓汤,一口饮下。忘了便忘了,天下苍生她又记得哪个?
孟婆瞧着那人灌下那汤,勾了唇角了然,携了一小鬼上岸,点为善灵为己所用。
复又置于汤盅前,细细搅动着苦涩之汤。
喃喃道
“这汤我叫它醉生梦死。”
孟婆看了看我。笑着。
“也不知道那人喝没喝。”
须臾。
我顿了顿,看着喝着苦茶的孟婆。
“如何?比你的孟婆汤好多了罢。”
孟婆蹙眉,冲着我苦笑。
“你这茶,太过苦涩了。”
孟婆的眼镜微迷,她自称老身,可我看着她仍旧是桃李年华。娇嫩的声音说着老身还真是,怪异的很。
“当年你哭倒长城之后,可找到了他?”
孟婆没有说话,反倒是问起了我。
“那你自尽后,可还能闻到扶桑花?”
我手中的茶蓦然间洒落。
扶桑花?
我是不是。
忘记了什么。
“一梦黄粱,老身这黄粱枕,权当送给南柯姑娘了。”
孟婆走的身影写满了落寞。
我看着桌子上的黄玉枕头,那是大名鼎鼎的黄粱枕。
看来,我也需要做一场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