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冷光换了一副认命的模样,说道:“赤龙骊珠再好也得有命用不是?话又说回来,就算让老朱得了,修为踏入大宗师境又能如何?还是红尘中一个混饭吃的小角色,翟先生就别取笑老朱了。”
“好,我答应你。”翟不愁说道。
朱冷光缓缓把手收回,钢锥一点点离开向思危的咽喉,滑入袖管,然后连退几步,拱手道:“老向,得罪了。”
向思危阴沉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好说,好说。”
翟不愁伸手一指罗休,说道:“朱宗主,你的仇怎么办?”
朱冷光双手抱着肩膀,似乎非常苦恼,长叹一声道:“算了吧,既然翟先生想护着他,老朱也没法子……”说着,呵呵一笑,又道:“不过翟先生,那天你不想护他了,就莫怪老朱动手了。”
翟不愁哦了一声,似乎有点意外:“他可是帝都罗家的人。”
朱冷光圆脸一凛,沉声道:“既然结了仇,老朱可不管他是什么罗啊筛啊的,就算是皇帝老子姬家,仇还是仇,报不了是一回事,忘了,怕了,又是一回事。”
翟不愁抚掌赞道:“说的好,朱先生请吧。”
朱冷光拱手道:“多谢翟先生,告辞。”说罢,冲另四人一挥手,转身朝东走去。
向思危突然身形一晃,贴上惊雷堂那四人,阔剑一圈,寒光猛然一盛,听得几声惨呼,四条胳膊落在地上。
朱冷光静静看着向思危,缓缓道:“老向,这是什么意思?”
向思危道:“没什么意思,老子看他们不顺眼。”
朱冷光点点头:“这梁子咱们结下了。”说着斗篷一卷,将受伤的四人裹在一起,纵身掠向远处,他带着四个人,身法竟然毫无阻,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向思危狠狠的朝朱冷光的背影啐了一口,忿然道:“老翟,为何不杀了这讨厌的家伙?”
翟不愁眼中有一丝疑惑,缓缓道:“他还有用,顺天宗还有大用,现在动手不值得。再说此人修为远比看上去要高,杀之不易。”
向思危道:“既然他修为不低,方才为何如此低三下四的?”
翟不愁嘴角一翘:“老向,他方才低三下四了么?非得把锥子插进你的喉咙才算不低三下四么?”
向思危脸皮一红,挠着头道:“可他……”他一时也无法形容朱冷光,既谦卑又狂妄,既懦弱又强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翟不愁看着慢慢醒转的罗休,缓缓道:“在青川这种地方,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
俞越被岱拓夹在腋下,耳畔劲风呼啸,脸腮刺痛,连眼皮都挣不开,也不知岱拓到底快到了什么程度。
足足半个多时辰,终于,岱拓放慢了速度,俞越长出一口气,鼻孔中闻到淡淡的牛羊膻气,似乎到了牧民的草场。
俞越叫道:“哎,放我下来,腰都要折了。”
岱拓也不说话,肩膀一晃,把俞越丢出老远。
俞越爬起来,见远方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有不少牧民在此聚居。
岱拓一举手中的破魂枪,沉声道:“小子,这是什么枪?”
俞越伸胳膊拉腿的舒展筋骨,暗暗思忖,这人看出破魂枪的古怪来了,先给他胡搅一阵,再思脱身之法。当下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枪?铁枪,你没见过么?”
岱拓空洞的双眼转了转,像是问俞越,又像是自言自语:“能破我的空痕刀,会是什么宝器呢?”
俞越慢慢走过来,伸出手,说道:“我说,把枪给我,你好歹也是大宗师,好意思抢人东西么?”
岱拓无视俞越伸出的手掌,说道:“告诉这杆枪的来历,我不杀你。”
俞越白眼一翻:“你不敢杀我,除非承认自己说的话是放屁。”
岱拓手一动,毫不费力抓住俞越的脖子:“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俞越尽量仰起头,伸直腰杆,眼睛盯着岱拓的大手,快速的说道:“你可答应罗力了,不对,你答应那尊魔神了,不能动我和罗休,我就是魔神说的俞三……”
岱拓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说的话,重重的把俞越摔在地上,手掌悬停在俞越的头顶,空洞的双眼突然射出一股炽热的光芒,犹如熊熊燃烧的烘炉。
俞越很想躲开这目光,可脖子怎么也转不动,他想闭上眼睛,但眼皮似乎被什么东西吊起来,无论怎么用力也遮不住眼球。
岱拓静静的说道:“告诉我枪的来历,你会少受很多苦,要知道有些感觉远比死更可怕。”
俞越努力的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呵呵笑了两声:“你答应魔神的是不‘动’我,看来所谓的大宗师跟狗屁也差不多少……”
话还未说完,俞越便觉得脑袋里似乎有东西向上猛然一顶,几乎要把颅骨顶穿,全身的血液随即向上冲,脖子以下顿时丧失了所有感觉,好像整个人只剩下一颗头颅。俞越只觉的脑袋迅速的膨胀,每一根血脉都拼命的扩张。
俞越脸红似血,口中发出痛苦的颤音。
岱拓冷冷道:“你一定没尝过撕裂神魂的感觉,这不过是个开始,若是想说就点头。”
俞越努力的控制脸上的肌肉做出了一个笑的表情,颤巍巍的说了两个字:
“狗……屁……”
岱拓的空洞的眼球突然被炽热的火光全部填满,干枯粗糙的大手微微一动,竟然变的血肉饱满,色如青玉。
“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你就会变成一个傻瓜,一个能吐露所有的傻瓜!”岱拓的声音突然变的阴狠暴戾起来。
作为一个心如止水不受外物所扰的武道大宗师,本不应该因一个微不足道的凡夫俗子的辱骂就动荡了心神,岱拓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因为那杆奇异的长枪让他看到一个莫大的机缘,一旦弄清神枪隐藏的秘密,或许就能让他再次重生。
欲望想野草一般在岱拓的心里疯狂的生长,而这本应是他这种武道修行者的大忌!
难以忍受的痛楚让俞越几乎就要垂下全身唯一能够活动的地方——脖颈。
然而俞越终究没有垂下头,无形的意识中依旧保留了一点清明,他再次裂开嘴,膨胀破裂的血脉使得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他用尽所有还能控制的气血再次说出那两个字:
“狗……屁……”
很长时间以后,俞越仍然认为这两个粗俗的字眼是他这一生中说的无数话语中最重要的之一,他甚至记不清那令人发疯的痛苦,只记得当时脑海中唯一想说的就是这两个字。
岱拓怒了。
“我要死了。”这个念头在俞越脑海中只存在了极短的瞬间,他便看到了一幕熟悉又陌生的情景。
一道青蒙蒙犹如利刃的光芒冲入俞越虚无的意识之海,阴寒的青光飞速游走,似乎在寻找什么。
突然,一团黑影从虚空中飘出,似乎非常害怕那凛冽的青光,翻滚躲避它,青光快速的追击,斩落无数黑色碎片。
黑影不停的挣扎,分裂出又一团黑影,两者奋力的相互拉扯,似乎都像摆脱对方,犹如断尾求生的壁虎。
这时,虚空中突然出现一行闪烁着金光的大字,无数明亮的金色光须飞速的延伸,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烟花。
三魂七魄纳于身,以魄锻体坚似金,肉身如枷锁三魂,一点真神居眉心,挣脱樊笼魂返本源……
金色的光须快速的生长,发现了那两团纠缠不清的黑影,迅速的迎上去,包裹住,如同一根根坚实的绳索,将两团黑影缚住。
那道青光化作一柄长刀,猛烈的斩向黑影。金色的光须亮光一闪,挡住青光之刀,登时断裂消闪。
青光之刀再斩,又斩……
光须断了又生,连绵不断,如同给黑影穿上了一身金色的甲胄。黑影停止了挣扎和拉扯,渐渐的又融为一体,光须深深的印在黑影身上,如同一道道金黄色的纹饰。
金色大字流动不休,光芒愈来愈盛,竟然笼罩住了那青光之刀,无数光须开始缠绕那青光,似乎要把它紧紧包裹住,然后吞噬掉。
青光之刀开始退缩,双方展开了拉锯战,渐渐的青光无法再坚持下去,刀身黯淡下来,而金色的大字此刻也停了下来,光须随之断裂,停止不动,逐渐消弭。青光终于摆脱了纠缠,飞速的退出俞越的意识之海。
血肉饱满的青玉手掌瞬间恢复了干股粗糙,岱拓收回手掌,火焰从空洞的双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惊异,还有一丝莫名的愤怒。
“这不可能……不可能……”岱拓不停喃喃自语。
岱拓修炼的武道名曰“目空一切”,其中精义便是断天地之生机。无论是化身为器的空痕刀,还是无视一切的弭尘之眼,以及对俞越施加的离魂掌,都是要斩断一切生机,恢复与否全凭自己一念。
现在他就要斩断俞越的神魂,消除俞越意识之海中的一点真我,只余下浑浑噩噩的三魂。
岱拓浩如大海的魂魄力源源不断的冲入俞越的头顶,先断俞越全身气血,逼七魄藏于血髓,再控住无形识海,激出神魂,再化魂为刀斩裂之。
天下没有多少武修能抵挡住岱拓的空痕刀,连肉身巅峰坚不可摧的变体魔神也支撑不住空痕之刀的连击,而岱拓只是化身为刀,若是化魂为刀,恐怕一刀便能斩断变体魔神的生机。
然而,俞越却抵挡住了,一个修为不过聚气阶的武者,在大宗师面前犹如蝼蚁般弱小的家伙。神魂在岱拓化魂为刀斩出的空痕刀面前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还有余力反击,逼迫岱拓的魂刀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