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极,妙极,没想到这作死的法子,居然真的有效,哈哈哈……”须延天放声大笑,震的石屋嗡嗡作响。
夜琉璃秀眉一皱,嗔道:“爹爹刚刚复元,需好好休息才是,莫要如此动用气力。”
“不妨事,不妨事,爹爹觉得精神健旺,身子爽利的紧,哈哈,上天不负我。”须延天笑道。
夜琉璃见父亲康复,满心欢喜,说道:“爹爹说得不对,多亏越弟弟带破魂枪来,又捉来小乖诓了人家的赤火丹,您也不谢谢人家,只知道高兴。”
须延天哈哈大笑:“乖女儿说的是。”说着目光转向俞越,似乎第一次看见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好长时间,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
俞越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暗想难道老病刚去又添了新病不成?
“越儿,这个你收着吧。”须延天慢慢抬起手臂,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赫然放着一颗红艳艳的珠子。
俞越和夜琉璃同时惊叫道:“赤火丹?!”
须延天道:“赤火丹元气太浓,我这副躯体无福消受,能治好伤已经万幸,不敢再强求恢复修为。越儿你小心收着吧,日后或有大用。”
俞越忙道:“伯伯万万不可,还是给琉璃姐姐吧。”
夜琉璃笑道:“人家才不要呢,万一让小乖知道在我这里,她该恨我了。”
俞越犹豫了一下,接过赤火丹,贴身收好。
须延天休息了一阵,觉得身上气力恢复,慢慢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猛地去掉那两条铁链,身子突然变的轻便了许多,一时之间不能适应,步履有些踉跄。
夜琉璃正欲上前搀扶,须延天道:“不用,爹爹自己能走。”夜琉璃无奈,只得和俞越跟着他身后。
走到房门口,须延陀停下来,迟疑了一会,终于抬腿跨过门槛。
站在院中,须延陀仰头望着天上一弯明月,久久无言。多年伤痛一朝尽去,激动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悲伤。
十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夜,大师兄骆知机把尚在襁褓中的琉璃放在奶妈怀里,只说了一句,回大漠去,永远莫要再回来。
那时候,自己如同一条死狗般躺在马车里,不知怎得却不恨玉陵那个飞扬跋扈的家伙,也不恨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宗师,却恨大师兄不让自己死在那里。
整整十六年,他被牢牢的束缚在这方寸之地,若不是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他甚至觉得时间已经凝结,没有流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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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琉璃站在门口,低声对俞越道:“越弟弟,还疼么?”
俞越似乎刚想起来,靠在门框上,抱起小腿咧着嘴道:“疼,姐姐那一脚也忒狠了,要知道我是个病人。”
夜琉璃见他动作夸张,知道是故意说笑,嗔怪道:“傻瓜,也不知道闪避。”
俞越说道:“姐姐那一脚无影无踪,小弟可避不开。”心中却想,若是能避开,避还是不避?也许还是不会躲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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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须延陀便已康复,重获自由的他除了睡觉,再不肯进石屋一步,平时就在若耶谷中散散步,晒晒太阳,指点俞越和夜琉璃练功。他虽然修为全失,但作为曾踏入过大宗师境界的强者,见识远在陆宜须延陀之上,教导这二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俞越体内的寒毒时隐时现,忽轻忽重的难以捉摸,纵然须延天满腹秘典功法,俞越任一种都无法修习。
相比之下夜琉璃则进境神速,已踏入聚气阶的门槛。就连失去了赤火丹的小乖经过一短时间的休养后,也开始吐纳炼丹了。
须延天绞尽脑汁,左思右想,终于找出个不是方法的方法。
“寒毒纠缠脏腑时日太长,已深入血髓之中,气血瘀滞不通,以至于无法修炼功法。这寒毒并非普通魄力,而是那邪体的本命真元,一时难以拔除。”
须延天迟疑了一下:“现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伯父这里有套功法能保你性命无碍,至于武道修行就……”
修习武道对俞越来说是复仇的唯一希望,或者说是能活下去的唯一途径,除非他甘心就此在若耶谷终老。
“多谢伯伯费心。”俞越沉默半晌,抬头望着远处的青山,“伯父当年修成武道大宗师境界,想必也非一片坦途吧。”
须延天微微一怔:“当年伯伯初入天象门,一年固身,两年炼骨,此后三年毫无寸进,师兄弟都看我不起,称我为废柴,唯大师兄依然如故,悉心教诲,第四年豁然开朗,此后一日千里,终于修成大宗师境。”
说到这里,须延天哈哈一笑:“如今伯伯修为尽失,又变回了废柴。”
俞越苦笑道:“所谓得知我幸,失之我命,老天注定我是个武道废材,也是没办法的事。”
话里虽然透着豁达,但一想到从今修炼无望,肩上那些恩怨或许永远无法了结,巨大的无力感猛然压了过来,纵有冲天豪气也化作一腔无奈,只觉得前途渺茫,不知何去何从。
须延天传给俞越的功法名叫天象缚魄,分为纳气、导引、归藏,聚元、缚魄五层。纳天地之元气,除肉身之浊秽,以气养魄,使之安稳如石,不动如山。每日子时、午时修习,子时极阴,午时极阳,所谓子午常餐日月精,吐纳天地元气,滋养脏腑,元气充盈魂魄自安,是以养为缚之法。只是这功法只能强健肉身,养生有余,对于武道修行却没有半分的作用。
天象缚魄前三层是一套呼吸的法门,修炼起来不难,后两层便艰难多了,非宗师境界不可。
用罢饭已是午时,俞越盘膝而坐,按须延天的指点,清除杂念,依法而为。静坐了片刻,觉得头顶隐约有一丝温暖之气从顶门而入。
那暖流极其微弱,细如发丝却源源不竭,从顶门至眉心、人中直达口中。俞越不由自主的翘起舌尖,抵住上颚,顿时**满口,急忙吞了下去,那暖流顺着**流入腹内,消失不见。
不大工夫俞越只觉得通身无比舒泰,精神为之一振,心中暗想,这功法果然神妙,如此炼下去,气血贯通也未可知。
念头甫动,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暖流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又试了几次,再也没有出现,只得停下来,把方才的情状对须延天说了。
须延天白眉一挑,俞越才练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居然能感觉到元气入体,果然天资过人,说道:“你方才已经感受到天地元气入体,已是颇有进境,不用心急,慢慢来就是了。”
原来俞越初次运功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练成了是意外之喜,练不成是情理之中,心思反而纯净,这才能感应到那股天地之元气,待到心有所得,妄念一起,心思不纯便不成了。
俞越这才明白师父为何总说守心如一,不惑外物,武道修行层阶越高对心神的要求也越高,心中动不得半点杂念。
须延天道:“越儿,此功法只能让你身体强健,魂魄安居不散,千万莫要妄想用此法拔除寒毒,还有,你体内过盛的阳气亦不可妄用此功导引,否则后患无穷。”
俞越笑道:“如今侄儿废材一个,却能修炼这等高深功法,不敢再有奢望,那寒毒能去便去,即便随我一生又有何妨?”
话虽如此说,但言语之中分明透着倔强,天象缚魄这种高深功法既然能练,寒毒未必不能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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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惊人的消息传进巴亚托吉城,据此八百里外的余兰部被龙川镇西军屠灭,同时在雪雾山以东三百多里的地方发现大股骑兵的踪迹。
巴亚托吉城中所有重要的人物都聚集在神庙,关系到部族的安危,须延陀丝毫不敢大意。
“尊敬的埃米尔,风从虎的意图非常明显,袭击余兰部就是为了得到大漠地图,那些驼背上的奸商知道几乎所有的绿洲,包括我们的巴托亚吉城。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沙港,毁去港里的房屋,把勇士们都调回来,风从虎未必能找到雪雾山,即便能找到,咱们依托白雾天险,固守巴亚托吉城,风从虎孤军深入,撑不了多久,真神会保佑我们的。”一位白须老者说道。
埃米尔是大漠部族对部族之王的尊称,须延陀十八岁时接替父亲成为部族的埃米尔,如今已经二十五年了。
须延陀听了,不悦道:“沙港营造数百年,对我部的贸易极其重要,绝不能轻易丢弃。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
依拉长老不再说话,暗忖道,我们在这里过的好好的,你非得去招惹那个煞星,如今人家打上门来,能怪谁呢?沙港如大靶子一般,找到沙港离开雪雾山就不远了,如此危急之时还想保住它,真是痴心妄想,待风从虎大军压境,看你须延氏如何对部族交代。
须延天扫了一眼众人:“咱们商议了三天,诸位只说要坚守巴亚托吉,除此之外难道就别的法子么?”
大厅角落里站起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大汉,手抚左胸,冲须延陀深深一躬,大声道:“尊敬的艾尔米,巴图尔身份卑贱,这里本没我说话的地方,可再不说话怕是要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