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庶的心里真是啧啧称奇,郑畋郑宰相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该杀的时候丝毫不留余地,要知道外面可是跪着不下一千的宦官啊。
虽然李庶知道唐朝晚期宦官为祸非常,但是一个国家的政治到了黑暗腐败以至于崩溃的地步,这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某一个大反派或者某一少部分人的错误,这必然是多阶层多数人的共同堕落造成的原因。
显然这里所说的堕落并非仅仅只是指宦官的作威作福、利欲熏心,比如三位宰相,在宦官的排挤打压之下,还能高居相位,他们即便是没有勾结宦官、结党营私,也肯定是放纵宦官弄权,虽然这其中有他们的无可奈何之处,但是他们没有拼死力谏而是尸居相位,这不就是在很大的程度上助长了宦官的气焰了吗。
故,郑畋虽然说的慷概激昂,大气凛然,但是李庶心里不置可否。
郑畋激情洋溢的发表了自己的政见,但是天子的沉默又让他心里打起鼓来,沉默的时间越久越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太冒失了,怎么说也再看看王铎、卢携他们怎么说才行啊,郑畋看到王铎、卢携一脸的正经,暗自腹诽。
可是郑畋始料未及的是,这次卢携却主动的支持了他:“皇上,微臣也以为宦官势力一日不除,则百官一日不得安心,微臣恳请皇上除恶务尽,不要再现宪宗、敬宗之悲剧。”
李庶看了一眼卢携,问王铎:“王宰相,说说你的看法吧。”
王铎看了看郑畋和卢携,说道:“现在天下动荡不安,虽然宦官罪孽深重,罪该万死,但是皇上若是能够从轻发落,则更能昭示皇上的仁德,况且宦官本就是无根之人,只要皇上不再轻信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过街老鼠而已,又有何能力危害国家呢?”
李庶嗯了一声,考虑了许久之后,说道:“王宰相所言甚是,朕辜念他们尚未犯下大过,除首犯充军边疆,其余的全都赐银,遣返各自故乡吧。”
听闻天子的决定,卢携力谏道:“皇上万万不可心软啊,这些宦官原本都是田令孜的心腹,如果就此轻易放过,岂不是令天下士子心寒?”
李庶怒哼了一声,喝斥卢携道:“混账,天下士子成千上万,你怎么知道他们各自的想法,若是谁再敢在朕面前如此胡说,朕就摘了他的乌纱帽,让他回家种地去!”
卢携闻言连忙跪在地上大呼道:“请皇上息怒,微臣知罪。”
站在一旁的郑畋原本也是想帮腔的,毕竟除掉宦官也是他的想法,不过见到龙颜大怒,他的心中暗呼好险,这样的天子既杀伐果断,又能平息干戈,最重要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哪句话会触怒到他的神经,郑畋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但是毕竟比呆在一个只听宦官之言的天子底下讨生活的好。
李庶:“另外,这道圣旨由王宰相起草,再由朕批注盖章之后,送交门下省,由门下省盖章之后,在送交六部尚书。”
王铎、卢携和郑畋各自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天子在这道诏书的流程上要特意如此强调,可是李庶的下一句话却令他们真正是感觉春天来了!
李庶强调道:“以后朝廷所发之诏书皆循此例,不得更改!”
李庶所说的这道诏书的颁发流程本来是唐朝圣旨的标准颁发流程,但是自从田令孜窃取君权之后,往往擅自颁发诏书,这些没有经过中书省、门下省而直接颁发给六部执行机构的诏书通常被称为“中旨”,而这种“中旨”的出现不仅使宰臣们很难堪,而且也使宰臣们的权利削弱,田令孜的权势加大。
三位宰相此时才真是觉得柳暗花明,纷纷老泪纵横的说道:“皇上圣明!”
要说李庶已经在实质上通过禁军的广大将士表明了他打压宦官的决心,这种形势下,宦官势力的冰消瓦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由田令孜实施的中旨虽然实际上是由田令孜所颁发的,但是六部机构已经形成了接受中旨安排的形势,李庶大可以利用这种形势继续颁发中旨,然后大展拳脚,要知道唐代可没有几个皇帝有能力让百官接受自己的中旨的,这也不得不说田令孜的弄权之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是李庶不仅亲自扼杀了这种来之不易的形势,而且还斩钉截铁的吩咐道:“除了这道诏书之外,你们再给朕起草一份诏书,朕要取消以前所有颁发的中旨,无论赏赐刑罚,还是升迁贬黜,皆由六部重新审核,然后再重新颁下正式诏书。”
三位宰相在大喜之后开始面面相觑起来,虽然说中旨不太受人欢迎,但是若是收回已经发出的中旨,这样朝令夕改岂不更是糟糕,王铎犹豫的说道:“这……皇上,这样不大好吧?”
李庶不慌不忙的说道:“王宰相说不大好,意思就是虽然困难但是还可以执行吧,若是如此,就照朕说的做吧。”
刚刚卢携被训了一顿,此时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又强谏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大大不妥,若是收回中旨,必将使皇上的威信大受影响,朝令夕改,乃是大忌,皇上不可不防啊!”
李庶义正言辞道:“卢宰相此言差矣,你刚刚跟朕谈到天下士子,朕如此做就是为了要重振天下士子的信心,你们试想,天下士子寒窗苦读十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为国效力,而他们的仕途走到最高就是成为如你们一样的宰臣,若是朝廷承认了中旨,那么朝廷就是视宰相如无物,这样天下士子就会以为即使他们努力一生最后成为当朝宰相却毫无用处,这岂不是更加令天下士子心寒?要知道,现在天下大乱,朕的权威可以被降低,但是朝廷的威信必须要维护,三位身为当朝宰相,怎么能顾小失大呢?”
王铎、卢携和郑畋此时听到天子这么一番理论,当真是目瞪口呆。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天子的脑袋是怎么开窍的,竟然能开到这么逆天的程度!尤其是那一番对天子的权威和朝廷的威信的比较,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天子不仅不宠幸宦官,而且也不乾纲独断,甚至愿意自降权威来提高士子的自信心,这是不是天方夜谭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让三位宰相当真是老怀大慰,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年轻时那种意气风发的年代,无不叹服道:“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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