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牢狱生活,让我自己都觉得习惯了,在这里,我并不孤单,我可以倾诉惺惺相惜的朋友,凤娘,她是个骨子里很温柔的女性,有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刘曦若,名字很淑女,家里特穷,以前爷爷是个秀才,才给她取了个小姐家的名字,是个常干粗活儿的人,粗嗓门儿,为人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性格,,因跟隔壁家儿子二狗老调戏隔壁村的一小姑娘被她看到,抓了二狗踹到小树林一顿暴揍,把人打残了,家里也没有钱赔,所以才蹲了牢房。
因在地里干活儿,她见不惯凤娘的柔弱性子,嫌她拖累了大伙儿,在那儿叉腰大骂,我忍不住跟她理论,只见她蛮不讲理脏话连篇,我上去就是一口,咬得她哇哇大叫,连狱警都招来了,因怕受到处分,只得暂时讲和,后来就混熟了。
每当日子实在过得没趣,就和她躲在一起偷偷抽烟,我也不知道她的烟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她很爱抽烟,我看着不知啥味儿,每每和她在一起都呛得鼻涕眼泪直流。我的生活过得简单,单调,内心却放逐,自由。
在牢里,一年也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秋末,刘曦若最先出了监狱,跟她相处了这段时间,十分不舍,她豪爽的说道:“反正你也得坐一辈子牢,等以后我发达了,我会常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还有,凤娘明年要是出去,让她来找我,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她。”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收拾东西走了。
遇着这样的人,连临别的眼泪都是流不出来的。
爹妈给我寄了衣服与书信,这一年我们没见过了,怕见面伤心,只书信往来,彼此分享一些身边的趣事,就如同女儿出了远门罢了。
我在这里,学会了种各种蔬菜,编各种麻绳箩筐。心也越来越沉得住气,因表现良好,上面同意让我和乔莫桑阳见一面,彼此鼓励,共同改,共同进步。
我有些高兴,握着凤娘的手唠叨个没完,凤娘见我高兴也跟着一起高兴。
这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还有一年她就要出狱了,我心里舍不得你但又为她获得自由而开心,她却因此而苦恼,她苦恼女儿已经长大了,会不认她这个娘,担心出去了无家可归。
第二天见到乔莫和桑阳,他俩都剪了很短的寸头,桑阳没有昔日白的惊人的肤色,变得跟乔莫一样的麦色,反而显得更帅气了。
乔莫一言不发,我看着他也一言不发,桑阳也只是淡淡的看着,许久未见的三个人却相对无言。
末了我打破沉默,问起他们的生活情况,基本上和我差不多,我们三个人见面是有狱警看着的,不方便说起沈红袖,她还在警察的通缉名单里。
“大娘来看过我,给我带了好多鸡蛋吃,我过得挺好,在监狱里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将来还有机会和亲人朋友见面,那些我们一直想要见的人。”我盯着桑阳的眼睛,很大声的说道。
桑阳看着我,眉眼一动,眼睛透亮,转瞬间又恢复常态,波澜不惊。
“你照顾好自己。”乔莫终于开口说话,却颇有桑阳之风,冷冰冰,安静如水。
我们时隔一年之久的第一次会面竟是在相对无言中度过的。
不久之后的夜里,段然来找过我一次,说想到办法把红袖送回重云山去。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只是第二年开春之际,当沈红袖坐在我对面,活脱脱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时候,我惊的下巴掉了下来,再也合不拢。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瞥了我一眼说道:“闭上你的嘴巴,丑死了。”
“你怎么会这样?”
“很奇怪么?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女人。”
“可你一直都是。”
“别废话,我来是要救你出去,你放心,一个月内,我一定让你走出监狱,还你清白。”她说完就走了。
我的心也跟着他的步伐,飞去了外面的世界,我美滋滋的回去干活,凤娘拔着地里的草,看到我如此高兴,笑问:“啥事儿这么开心?干活儿都这么起劲了?”
“今天有老朋友来看我,我开心呢。”
“凤姐,如果哪天我先出去了,我一定帮你去看你女儿。”
见半天没答应,转头看她,她楞在那里一声不吭。
我推了推她,小声说道:“姐,你别发愣啊,等会儿警官看到了,又该罚了。”
她惊了一下,忙动手继续干活,略带颤音说:“你看我。”
“姐,你别害怕,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年底你也就出狱了。”
“不许聊天,抓紧干活。”我还想说点什么,到听到警官的吼声,还是没说出口。
晚上回到监狱,她就问我:“你可以洗清冤屈了么?”
“朋友说会帮我的,我相信他。”我脑海里浮现出两张脸,一张风华绝代的瓜子脸,一张沉稳内敛的方脸,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却能让我一眼就能认出,莫名的相似,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如果你真的先出去了,帮我和女儿说声对不起。”她喃喃自语。
一夜无话。
一个月以后,案件重审,我们三个人过了一年的牢狱生活,终于重新站在自由,阳光下,沈红袖重新恢复女儿身,爸妈抱着我哭,我转眼看了看乔莫和桑阳,乔莫妈妈哭的很伤心,萧萧这次也跟了来,站在一旁,见我看她,也偷偷的抹眼泪。
桑阳和沈红袖转眼就不见了,我们一行人结伴坐火车回家,看着沿途的风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乔莫全程一言不发,目光漂浮,萧萧努力的跟他交谈,他也只是淡淡的微笑,我看着心里十分难受。
临走时,他跟我说:“若有天我要走,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他微笑着,静静的看着我。我的余光瞥到他妈妈悄悄落下来的眼泪,我摇摇头,说:“我想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