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总是不时就有惊喜,当然也可能是惊吓。
学前班时,我上学总是跟在哥哥身后的;那应该是一个春日早晨,似睡非醒间,脚步蹒跚地向学校走去;飘飘然间,“嘿呀!!!”一声大喝,我如梦初醒。七八米远站着一个瘦高清癯的身影,那人外号小傻,是一个传奇。小傻是一个偷儿,但是传说他有一副夜视眼,夜里视物犹如白昼;当年也是横行十里八乡的一个风云人物,屡进号子,凭着一身憋气牛犊的功夫和精湛的技术,不曾在里边长待;但是呢,不怕有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小傻收了一个徒弟,看着人高马大,实则胆小懦弱,结果在审讯中没抗住,小傻在里边蹲了好几年。等我到梧村时,他早已从良,已是一个传说;他的一声大喝,如醍醐灌顶,从此只觉心神清爽;所以,我一直默默地感激着这个人,我想有机会我会请他喝酒。还有一次,农忙收麦子,当时天以擦黑儿;妈妈让我去问那个正在“嗡嗡”地运作的收割机,是不是满仓开的;于是,我就抹黑地朝着收割机走过去;正好,田垄上站这一个大人,背手拿着镰刀看着收割机,显然时在手他家的麦子了。我就斜么茬儿走近他,刚出声儿“请问——”,只见他迅速转过身来,一脸狰狞,挥着镰刀向我砍来;我撒丫子就逃,凉鞋还跑丢了一只,到路边正好遇到小傻,把情况一说;他开解道,“是你,吓坏他了,他这个人胆小”。
何为学前班?为正式上学做个预备而已;当然,那时农村根本没有幼儿园,甚至县城也没有;学的什么呢,没有,就一个字——玩。一群,二十来个熊孩子,以前村、后村分为两派,玩打仗游戏;学堂是老村委会的破屋,堂前是一片儿杨树林,我们分站两边;先是贴身肉搏,练习摔跤,继而拉开距离,互投土坷垃,那些心眼儿坏的种儿,会投砖头块儿;挨了,土坷垃还能笑一笑,继续战斗,挨了砖头块儿,那只能哭着离开前线了。当然,还会学着梁山好汉,互称兄弟,记得那时因为是个小胖子,俺排行第三。
其实,那时的胖,是虚胖,因为有一天得到了验证。班里,有个小孩儿,叫排张儿,我们喊他老排;他在班里算是人高马大了,因为过道儿,我们有小摩擦;先是口角,继而全武行,不过以他抓着我的脚踝,让我倒立求饶而结束。于是,我记住那小子了,两年后我变得强壮了,一次冲突中,以我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倒立,迫其求饶而结束,嘿嘿,我滴报复心理还是很强的。
小会儿,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小时候,很文静,有两个姐姐,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有一次大家都在装模做样地上自习,他突然哭着回家了;因为坐的离他很近,就闻到一股屎臭,你懂的。不过,这小子现在有出息了,听说在外边开车,挺赚钱的。
村里有三个傻子,傻红英、疯见、洪军。傻红英,是我们一般年纪的孩子,因为智力问题不能上学;可是,也许因为有很多孩子的缘故,她会跑到我们学堂的窗上偷看;老师在还好,若不在,傻红英又来了,那时班上就热闹了,女孩子吓得嗷嗷直哭,勇敢的男孩子就该用土坷垃驱赶红英。现在想来,“人之初,性本善”,那就是扯犊子的,人之初,欺软怕硬,从众;而红英,就默默地被欺负着;象红英一样的人的世界是怎样,我们不懂,因为我们不曾关心;她们生来,难道只为受苦吗???
疯见,据闻是因为高考考上大学,但被人冒名顶替,受不了刺激,而变得疯疯癫癫的。有时,跟他说话,他回答的也很溜;但是,做起事来就没谱了,曾因为扰乱我们学校的教学秩序,被校长追着打,又曾因为调戏买雪糕的外村姑娘,被本村的恶汉绑在钢丝耕上,用拖拉机拖着游街,弄得皮开肉绽的;后来,在梧村人的漠视下,疯见消失了,有的人说他远走他乡,有的人说他被自己人“料理”了。
洪军,是本村唯一一个不住在村子里的人。据说,文革那会儿,他的姐姐因被人强奸而含愤自尽;红军呢,又生性软弱,憋着憋着,就把自己憋疯了;从那以后,他就在西地自家地里搭个棚,睡在那里;人家跟他说话,他是不搭理的。这几年呢,谁家有人过世,他会拉着他那拉了几十年的架子车,走到那家门前,放一张冥币;等那家主人,拾起来后,他就离开;为的什么呢,也许什么都不图,也许是送当年的歹人下地狱。
学堂前的杨树林旁,有一块儿庄稼地,那年种的是蒜;出蒜时,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可能是出于同情吧,我会在放学后,帮她出会儿蒜;攀谈中,她说她已经开始屙血了,我也会跟着唏嘘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