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在坟堆里,一动也不敢动,脸颊贴在如泡沫一般凸起的盐碱地上,嘴里苦咸一片,却是连吐一口唾沫的胆子也没有,风吹的很急,像很凄厉的哭声一般,我感到全身冰凉,头皮发麻,可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我在一个杂草横生的坟圈里,夜色很浓,又像被雾气充斥着,眼前的坟堆若隐若现,我努力回想自己怎么会到这,心里却被塞满的恐惧堵的挪不出一丝思索的空间,我只想回家。不知怎么的,腿里像灌满铅一样,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不禁疲倦的埋下头,可大脑可是清醒的很,我试图把头深深的埋在杂草里,尽管盐碱蜇的我脸生疼。
忽然,我感觉脸颊像被一块石头碰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收回手,手指间竟一片黏糊。糟糕,难道是脸碰破了,不对!脸没破,那这是。我感觉一阵眩晕,下意识的睁开眼,看见了那块石头,风好像瞬间停了下来,我的心已经喀到喉咙了。
是奶奶,前几年过世的奶奶,她的身体还在土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却露出来了,头发白的像面粉一样,头顶上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也没有血渍,像一个腐烂了并风干了的西瓜壳一样,眼睛还在,却全是白色,两个白色的眼珠里血一直在流,脸是灰色的,像凝固的水泥,扭曲的五官显的有些错位,奶奶的皮肤是那样的皱,以至于一会儿眼睛里的血流过脸颊,布满在密密麻麻的皱纹里,我和她的脸紧一拳之隔,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想闭上眼,却控制不了,她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看着她头顶那个醒目的洞发怔,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偏偏怕的要命,突然,头颅在原地转了几圈,我一阵惊愕,下意识的用脚一蹬,好硬,我的脚一阵生疼,奶奶的头像足球一样滚到坟堆旁边。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想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奶奶的头却生命一般向我挪来,她咧着嘴诡异的冲我笑,嘴角的血格外醒目。我吓的大哭,转身想跑,腿却发软,不禁一个踉跄摔倒,我赶忙撑着想爬起来,一双瘦小的黑色绸缎的绣花鞋映入眼帘,是奶奶生前穿的鞋子,她是夹过脚的,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我冷汗直冒。生前慈祥的奶奶此刻却让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不信奶奶会害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不禁愕然,那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她身上,还是那样扭曲可怕的表情,好像还在对着我诡异的笑,我突然头疼的厉害,像针刺一样,却还是不忘逃跑,翻身就跑,心想跑到坟圈外面就没事了,我浑身无力,跑的很慢,背后却传来奶奶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坏掉的录音磁带一样,不要跑,哼哼,不要跑,就一直这样叫着,我吓得几乎昏过去,只顾着跑,却始终跑不出那个坟圈。
渐渐的意识模糊,我感觉身体很沉重,头依然很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逐渐恢复了知觉。睁开眼,看见了家里墙上那幅仙人图,原来是梦,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我一个翻身,后背一凉,浑身早已湿透了,我看着仙人图发呆,那是爸爸从麻爷爷家里要过来的,白须飘飘得仙人踩着仙鹤站在云端,很是逍遥。突然那仙人图一阵扭曲,奶奶诡异的笑脸浮现在画当中,我简直不能呼吸了,头越发疼痛,我想喊,把隔壁屋里睡的爸爸妈妈吵醒,脖子却像被锋利的钳子掐住了一样,发不出声来。
那一刻,我如愿的昏过去了。
醒来时,胳膊上扎着针,我感觉身体狠沉重,像背一块大石板压着一样,妈妈一脸倦容的盯着我,看我醒来,眉头一松,急忙问我,猛子,感觉咋样啊,我说,妈,我头疼的厉害。转念又想到昨晚的梦,就急忙说,妈,我昨晚看见奶奶在,,不等我说完,妈妈神色恐慌的堵上我的嘴,语无伦次的说道,回家就好了。阳光很明媚,透过玻璃洒进来,我却感觉很别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怪怪的。我问妈妈:我怎么了?感冒了吗?妈妈紧紧我的手,低头不语,看着妈妈头上的些许白发,突然想起奶奶,很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
门外想起起了麻爷爷的声音,他是我们山村附近唯一的大夫,年轻的时候是个颇晓阴阳事的道士,特殊时期时因为背着铜钱剑替别人家迁移祖坟,被一帮积极分子拿着烧红的细针在脸上处以极刑,脸上诸多麻点,村里的长辈都这样叫他,不过我得叫他麻爷爷,从此他放弃祖上得阴阳学说,潜心学医,他的父辈是教书先生,他也颇识得几个字,一来二去,竟学得了一些真本事,在村里办起了小医馆,山村交通封闭,凡有人染疾病,都来找他,渐渐的他生意火了起来,挂起了神医麻老爷的番号,日子过的很不错。
他推开门径直的走到我身边,也不说话,只盯着我看,爸爸也站在他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麻爷爷那张丑陋的老脸,他盯着我,我感觉怪怪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气,如此强烈的怒气,简直让我不能自制,我破口大骂: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父亲脸都绿了,强壮的手臂青筋抱起,就要过来揍我,平日里怕父亲怕的要命,此刻不知道怎么了却毫不害怕,麻爷爷伸手将暴怒的父亲拦下,说,是她不走,又不是孩子的错。
听到这话,母亲明显一个哆嗦,握着我的抖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安。父亲也是一怔,低头附在麻爷爷的低声嘟囔了几句,脸色逐渐缓和,我还是感觉心中怒气很大,只感觉看见父亲他们就火气冲头。
麻爷爷慢慢坐在床边,还是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眼睛一阵刺痛,无名之火瞬间冲昏了我的理智,我拿起父亲放在床旁边小方桌上的烟锅狠狠砸向他的头,他却似乎早已料到,不理那危险的烟锅,只在我的眉心一点,我感到一阵冰凉,举起的手臂也不收我控制的垂落,突然我感觉身体很轻,很惬意,心里的无名怒火也渐渐的平息了,头似乎也痛得不那么厉害了。
一阵困意袭入脑海,我不禁闭上眼睛。
听见母亲在低声啜泣,麻爷爷说,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肯走啊,你们回去吧,晚上我去你家。
父亲沉重的谈了一口气。我渐渐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