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儿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来到公堂并没有露出半点的惊慌之情,而是很从容优雅负手而立,冷冷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只见官差手持庭杖肃穆站立两旁,知州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整张脸就像一个锥子,面色有点苍白,明显气色不足,一身朝服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知州理了理朝服,咳嗽两声,正襟危坐,敲着惊堂木,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案卷,懒懒地问:“来着为何不跪?”
官差大喝一声,韩雪儿丝毫没有受到一丝影响,知州在惠州百姓中名声并不太好,听闻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逛妓院,此刻看到真人,韩雪儿对他更没有好印象,正色道:“回大人的话,我从小膝盖便不会弯曲,还请见谅!”
知州嘴角抽搐,这个小娘子果然名不虚传,也不跟韩雪儿一般见识,早点结案,早点去找美娇娘才是真:“大胆韩雪儿,你可知罪?”
“小女子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韩雪儿说。
“好个韩小娘子!饕餮楼的食物不干净,致使一百二十人吃后腹泻不止,险些丧命,这一切,莫不是两个掌柜的赚黑心钱,给有毒的食物顾客吃。”知州朗声道。
韩雪儿挑挑眉,冷笑一声:“首先,事情还没有明朗,这一百二十人腹泻不止不错,但,是不是吃了我们饕餮楼的食物才这样的,有待证实,他们这几天都吃了什么,都得一一排查。我们饕餮楼的食物从进货到清洗到烹饪都经过严格的检查,一直都很干净卫生,没有出过任何问题,这次的事情却蹊跷得很,大人难道没有一点点疑惑吗?其次,若都是因为吃了我们饕餮楼的东西中毒的,就应该把今天剩下的食物、盘子、碗筷等一切相关物品妥善处理,知州你派人将所有的证物都砸烂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得不怀疑您身为一个父母官的公正性!再者,审理案件应该有原告和被告,更应该有人前来监督,现在这些人都没有来齐,莫不是欺负我一介女流之辈。”
韩雪儿噼里啪啦的一大通话,着实让知州吃惊,一下子就把他陷于一个不义的地位,虽然韩雪儿的话句句在理,都是大实话,知州却被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一派胡言,竟敢口出狂言侮辱父母官,你现在放弃胡搅蛮缠,立马认罪,本官念你一介小女子,给你个宽厚处理。”
“大人说食物中毒,敢问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好好的食物为什么会有毒?若是拿不出证据就随随便便定民女的罪,恕难从命!”韩雪儿握紧了拳头,眉头也皱了起来。
“看来不给点颜色,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父母官,你早点招了,免受皮肉之苦!”知州猛又地敲了一下惊堂木,邪恶一笑。这个女子好不识趣,再晚点柳小娘子就不等他了!
“知州只会屈打成招吗?”韩雪儿看着蠢蠢欲动的官差,有点慌了,紧紧拽着衣袖,狠狠瞪了知州一眼。
这下可好了,惹怒了知州大人,恶狠狠说道:“给我打!我看你嘴硬!”
几个粗俗的官强行把韩雪儿按在地地上,差扬起庭杖就要开打!韩雪儿咬着牙,闭上眼,等待着棍子赏在屁股上,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屈打成招的情景,觉得很可笑,如今自己马上就要体会到了,呵呵!
“慢着!”一个天使般雄浑有力的声音拯救了韩雪儿。
韩雪儿一震,猛地回头看,正是黄昌和他的老爹。顿时感到心头一热,没有想到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待见她,关键时刻还愿意出手帮助!
黄昌看到心肝宝贝柔柔弱弱趴在地上,光鲜亮丽的衣裙也弄得脏兮兮的,心疼得不得了,飞似的摇晃着便便大腹扶起被吓得脸色略微苍白的美娇娘。韩雪儿感激朝他会心一笑!黄昌整个人又开始荡漾了!
知州大人整个人脸色都绿了。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
黄通判淡淡地瞟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知州大人又要去屈打成招啦?”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问,却直击知州内心。
赵宋见过之初,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控制,特意设置了文官通判来制约州府的长官,这也是宋代几百年没有藩镇割据的重要原因。
知州虽然是一州的长官,掌管一州的行政要务,但是也不得不受到通判的制约。
知州忍不住抖了一下,咧着泛黄的牙齿笑道:“只不过是在审问谋害百姓安危的罪犯罢了!这个女子着实狡猾,满口胡言乱语,根本不把我们当官的放在眼里。黄通判素来公正,本官怕判断有失,黄大人代劳可好?。”
黄通判暗暗一笑,知州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好啊!这是在责怪他多管闲事!摆摆手说:“本官哪里敢越俎代庖啊!知州只管审,我在一旁看看就行了!毕竟是牵扯到一百来号人的案子!人命关天,不能让一个人受屈,也不能让一个人受冤,是吧?”
知州只能呵呵地赔笑,因为有通判在,也不好再屈打成招,而是规规矩矩审查,韩雪儿因为有后台撑腰,整个人更加有底气了,回答问题有条有理,有理有据,审到最后,知州不得不承认案子有蹊跷,要进一步调查。
这时,处理完药馆的患者的相关事务后,立马赶到了衙门,想韩雪儿一个女孩子,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里,却要面对男子都不能承受的审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黄昌他们也在,整个人都放心了,给韩雪儿投过一个鼓励的目光,站在她的旁边。轻声说:“别怕,没事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来着何人!”知州看着一个素衣男子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入衙门,微微不悦,来人虽然衣着普通,衣衫也有些凌乱,还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是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因为太久没有时间喝水,嗓子也沙哑了,他彬彬有礼向知州、通判行礼,气定神闲地说:“知州大人,小人赵时,饕餮楼的负责人。此次事故,不论真相如何,饕餮楼都负有失察之罪。饕餮楼上下感到无比的愧疚,已经第一时间支付了所有的费用安置中毒人员,饕餮楼也会积极配合官府的调查,还望大人查明真相,将罪犯绳之以法,还饕餮楼一个清白!”
都以为商人重利,一百多号人的医疗费用,加上后期的治疗费,用对于一个刚刚开张一个月的酒店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睛也不眨,就承担起责任,一点赖账的意思都没有,知州大人有心想为难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知州咬着嘴唇,目光不甘地盯着下面的一干人等,大半天才吐出一口长气:“本官现在宣判,饕餮楼食物中毒一案,疑点甚多,饕餮楼的一干人等暂时收监,饕餮楼从今开始停业,待一切查明之后,再行处理。”
众人大惊失色,知州已经派人销毁了相关的证据,明显是在偏袒幕后的人,只要赵时一干人等收监,再利用一些手段威胁黄通判不要插手,谁会认真去调查啊?赵时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知州大人,这样恐怕有点不公吧!”黄通判一副笑呵呵的样子,“都说了事情还未明朗,而且饕餮楼已经承诺会承担责任,积极配合,为何还要收监,还是知州大人认为自己无能,会让隐藏在饕餮楼的罪犯逃离惠州城?”
知州连忙赔笑,“哪有哪有,是在下考虑不周,黄通判倒是点醒了我!那就不收监了,饕餮楼一干人等呆在惠州,随时接受传召!退堂!”
韩雪儿的柔弱身躯颤了颤,差点颓然倒地,被眼疾手快的赵时急忙扶着,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外表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难过时她会有意无意提起许凌云,赵时紧紧握住韩雪儿的掌心,给他支撑,柔声说道:“有我呢!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北上找凌云!”
黄昌瞥了一眼这两个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只道是兄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