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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芸芸亭话别

“民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离京十六载,虽已不再是当年的烂漫少女,可素妃初进宫时安娘也曾常常奉旨觐见,因而这宫廷礼仪却依然牢记心中。

宏熠觉得有几分面熟,看了又看,终于记起安娘:“你是……你是苏致的妹妹苏安?”

“是,民妇正是苏安。”安娘答道。

“皇上,安姐姐冒大不韪救下我们女儿,您倒好,就这样让她跪着。”素妃在后面嗔怪道。

宏熠喜欢素妃的地方正是她这恰到好处的“敢说”,不像皇后,只一味谨守本分深藏不漏,也不像永妃,骄纵任性口无遮拦。

“朕一心只在萱彦身上,竟将这事忘了。你,快扶夫人坐下。”宏熠指着伺候素妃的小宫女吩咐道。

安娘谢恩:“多谢皇上赐坐。”

不知为何,一时间气氛竟有些许尴尬。亲生父母直面养母,一切不知从何说起。宏熠坐在乾坤殿最气派的龙椅上,素妃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低着头,紧攥着一方净白丝帕。反倒七星和安娘比邻而坐,母女情深之态可见一斑。

元盛见状,虽不知宏熠为何邀请七星与安娘来宫中,且又这般抬举她们,但自打七岁进宫,如今少说也有三十余年了,从一个人见人欺的小太监做到“太监头”,可谓是阅人无数,打宏熠看到七星第一眼,他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恰好这时,宏熠身边的另一个太监元路送来两盏茶水,元盛赶紧过去端过来,一盏置于七星面前,另一盏原想送给安娘。这算是皇帝赐的茶,安娘要双手接过,倒手时安娘并未碰到茶杯,元盛故意将手一抖,茶水荡出杯子洒在安娘衣服上。

宏熠看到了,微怒,骂道:“无用的奴才,两只眼睛瞎了吗?”

元盛赶紧跪下求饶:“老奴无用,求皇上开恩。”

安娘也不是刻薄的人,自然不会计较,便替元盛说好话:“不怨元盛公公,民妇自己没端稳。”

宏熠本就不是真的要责罚元盛,再加上安娘求情,此事也就作罢。素妃借着机会,终于开口:“安姐姐为我们养育公主十六年,劳苦功高,这恩情岂是一杯茶水就还的了的。”

安娘听到此话,脸色微变:“娘娘谬赞了。”

宏熠早已等不及,下了龙椅,走到七星身边,近近的仔细端详一番后更觉亲切,指着七星,眼眶中露出点点泪光:“难道这就是萱彦?”

七星并不知自己真正的名字叫萱彦,因而并未作答,只是乖巧地看着宏熠。安娘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递给宏熠,然后说:“正是萱彦公主。”

“只怕仅着一颗珠子,不足以证明她大金公主的身份吧?”宏熠毕竟是君主,事情考虑的自然周全。

这一问,可真把安娘难住,她一直以为有这颗夜明珠就足够了。当年宏熠将此珠赐予萱彦公主,寓意“掌上明珠”。

正在四人为难之时,素妃突然发话:“皇上难道忘了吗?当年公主正是因为脚踩七星才被认定至阴之人!”

宏熠大喜:“对,对,素妃赶紧查验。”说完便到勤政殿外等候。

安娘之所以给七星取这个名字,正是因为她脚踩七星。此乃真金,经得起烈火。验证之后,素妃更加认定七星是她的亲生女儿,只一个劲抱着她说不出话。

反倒宏熠更加清醒,盼着七星喊他“父皇”。

这一趟进宫竟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从普通少女变成金枝玉叶,短时间内巨大的变化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只怯怯的看着安娘的眼睛。安娘知道这一切早晚要面对,微笑着对七星点点头。

“儿臣拜见父皇。”说着,七星便跪在地上。

素妃也急不可耐:“我是你母妃。”

七星一并磕头道:“拜见母妃。”

虽然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是七星的身份得到确认,安娘也松了口气。宏熠将他们暂时安置在紫宸宫。

一切无事,只待时机将七星的身份公告天下。

再说林确。七星被元盛从林府接走,他实在难以忍受相思之痛。再想到七星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他认定一切不是巧合,必是有人刻意谋害。

悲文馆外,冬风狂啸,林确站在窗前,心情有些低沉,长吁一口气后,对身后的云飞说:“去把我的琴拿来。”

云飞尚不知何事,只是听从林确的吩咐取出尘封已久的古琴。

古琴搁置太久,上面落满灰尘,待云飞取来抹布小心翼翼拭去尘土后,林确早已打开门走进狂风中,全然不顾云飞跟在身后央求:“公子,琴来了!外边冷,快回来。”

林确来到芸芸亭。云飞将琴放在石台上,自己站在一边伺候。

谁料林确却嫌烦躁,定要他离开。云飞不能不听他的话,只好乖乖躲到远处。

不知何时起,风吹得更紧了,林确强迫自己静下心神,一曲《东风笑》从指间滑出。琴声如悲鸣,悲到极点唯有大笑方能解心中郁闷,笑到狂癫反觉心无所托悲之愈甚。好在有东风,寄愁心与琴声,东风又是世间最解风情者。

这支曲子林确早已驾轻就熟,双眼微闭,只是如同欣赏别人的演奏。突然“砰”一声,琴弦重重抽在林确手背上。弦断了。

“抚琴最能涵养性情,月明风清之时,择一净室,焚香静坐,心如止水,方能与神灵相合。而你,心神不宁,岂不是负了此琴?”

原来是了无和尚,不知何时来到这亭中。

林确望着远处,沉思了许久。

“大师,我想我该离开了。”

了无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世间事都因一个‘缘’字,合,乃因缘,分,亦是因缘。你我缘尽,那就散了吧。”

林确多年跟随了无,巡游四海,听他讲经说法,心中早已种下不舍之情。“我定会常来看望大师。”

了无朗声笑道:“贫僧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你又去哪里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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