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趁皇上熟睡之时倚在床榻边偷懒小憩起来。不过据说这内宫的太监们在长期的工作中都练就了一个“神功”:即使睡得再沉再死,只要主子发出一点声音,他们都能立即清醒过来。元盛自小跟随皇上更是得这项“神功”之精髓。
“皇上,素妃娘娘跪在殿外求见您呢。”元盛伏在帐外回话。
此时皇上原已就寝,若是其他嫔妃这样惊扰圣安,只怕皇上早已动怒,但是听元盛说是“素妃”,因而心软起来。
皇上撩开锦帐,对元盛说:“你去传她进来吧。”
“是。”
元盛歪着腰,小心翼翼往后挪着步子,直到退出寝殿才敢转身。
冬日的夜晚已经不是一个“冷”字能够形容的了的,寒风凛冽,如刀似剑,招招刺骨。
元盛先是恭敬地弯下腰给素妃道安,接着传达皇上的旨意:“皇上怕娘娘着凉,特命奴才宣娘娘进殿。”
素妃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安全落地,她以为只要见到皇上一切就都有了希望,此时他的双眼已经被这种虚假的喜悦所遮蔽。而跟随素妃的锦淳姑姑同样喜不自胜,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素妃,道:“恭喜娘娘!”
元盛引着素妃进了皇上寝殿,而锦淳紧守宫女本分等在殿外。
皇上正倚在靠背上,双眼微阖,手里把玩着一串南海珊瑚手串。
“皇上晚安。”素妃先是福身行礼,然后走到床榻边。
皇上听到脚步声,知是素妃走到了自己身边,于是慢慢睁开眼睛,说:“那么晚了还不安歇,有什么要紧话,打发个宫女太监来禀报朕就是了。朕原本还打算着明日去你宫里看看清儿呢。”
皇上说的清儿便是他与素妃所生的三皇子宇清。当今圣上是大金的第八位皇帝,从“宏”字辈,先帝为其取名宏熠。大金如今有四个皇子,均是从“宇”字辈:大皇子宇凌,绛霞宫皇后林芷慧所生,今年十岁;二皇子宇湛,碧荷宫永妃李莫兰所生,今年八岁;三皇子宇清,紫宸宫素妃冯素霞所生,今年五岁;四皇子宇润,蓝堇宫云嫔秦云所生,今年同样五岁。而公主却极多,大公主萱敏也是皇后所生,如今已有十八。七星出生时宫中只有萱敏一位龙裔,所以七星该是二公主,出生时皇上赐的名字是萱彦。
掌事的内监是个极细心的,灯罩上涂了层黄漆,光线昏暗了许多,已不像往常那么刺眼,这倒与皇上的温柔口吻十分相合。
“求皇上做主呀!”素妃突然跪在榻前。
这可惊到了不知缘由的皇上,赶紧扶起自己的爱妃:“爱妃,你这是为何?”
“求皇上为臣妾做主,也求皇上只降罪臣妾一人。饶恕我们的女儿!”
皇上虽被素妃这番阵势搅得云里雾里,但是“我们的女儿”却听得真真的:“你说什么?”素妃的手腕竟被他握出一条红印。
素妃抬头,看到皇上惊疑的眼神,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饶恕我们的女儿。”只不过此时素妃更多了一份底气,因为她读懂了皇上的眼神,她知道十六年前那个决定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我们的女儿,大金的萱彦公主!她还活着!”
皇上知道“我们的女儿”是什么意思,所以心里多少有了些准备,但是当素妃说出“萱彦公主”四个字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提了口气。
素妃接着说:“安姐姐救下了萱彦,把她带出京城,养了十六年!”素妃字字如锤,重重打在皇上的心头。
“那么那个死掉的孩子呢?朕明明看到我们的女儿躺在水晶棺里!”震惊、恐惧、慌乱还有不可与外人道的喜悦,无数种感情占满了宏熠的眼神。
十六年来,每一个这样的夜晚,灯火熄灭,万籁俱寂,诺大的宫殿里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上,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永远都是那个孩子水灵灵的小脸还有胖乎乎的脚丫。黑暗中,仿佛那个孩子依然隐遁在昭阳殿里,自责与懊悔就像隐形的鞭子,狠狠打在他的心里,灵魂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如今,知道了,萱彦依然活着,这个消息瞬间成了一把巨斧将禁锢他多年的羞愧劈得粉碎,那是一种几乎疯狂的喜悦。可是转念,他又清醒了,无论认不认回这个女儿,抗旨大罪总要有人来承担。
“皇上,那是安姐姐从宫外买来的夭折孩子,襁褓婴儿长相都是差不多的,换上公主的衣服,就连臣妾也信以为真了。”素妃解释道。
宏熠突然想起刚才素妃的一句话,疑虑的问道:“你说救救我们的女儿?她……她怎么了?”
素妃这才记起深夜奔波的目的,于是赶紧切入正题:“公主现在就在林丞相府中,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前几天有刺客闯入林府!这刺客去的也太巧了,分明就是奔着公主去的!”说道担心处,泪水已经忍不住在素妃姣美的脸颊上狂奔不止。
宏熠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在素妃的脸上擦了两下,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既然公主真的还活着,朕理应补偿对她的亏欠。”
“臣妾叩谢皇上。”素妃又泛出了欣喜的泪光,不顾宏熠的阻拦,执意行了个礼大礼。
历经惊心一夜之后,躺在床榻上,七星竟感觉到了久违的安稳。她哪里知道,这一夜,她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
从这一夜起,她将走进另一片天地,开启另一段人生。
同样这一夜对于七星的生身双亲也是不平凡的,宏熠和素妃一夜无眠。
清晨,骄阳如约升起,第一缕阳光照进昭阳殿内给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镀上金灿灿的光芒。
“皇上,该上朝了。”元盛站在床榻前,静待宏熠的旨意,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主子一夜未眠。
宏熠沉思片刻后,终于说:“扶朕起来。
元盛冲旁边待命的两个宫女丢了个眼色,宫女立即过去麻利的扶起宏熠。接着,掌衣宫女捧来龙袍,为宏熠穿上,理好。一番忙碌之后,终于梳洗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