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弟见弘致瘦瘦弱弱,拳风也能将之吹倒,偏要说此大话,心中恨怒欲狂。他一向硬打硬拼,以强力碾压,纵知这个小和尚有些门道,此时也不退缩,仍一拳打去。两人拳指相交,五师弟的拳头一痛,一道真气,细如针芒牛毫,刺破了自己的护体罡气,钻进拳头里。他刹时真气涣散,再也无法凝聚。
他抚拳呆立,不知所以,却见弘致疾扑四师弟而去。四师弟见众师兄弟都着了道,心中既是焦急又是关怀,忙向三师兄处奔去,想合二人之力,来斗弘致。
那三师兄不断旋击山石,好不容易止住了身形,双手震得酸麻,回头一看,师兄弟中只剩下了四师弟,忙歪歪扭扭地跑来,喊道:“小和尚,休得逞凶,我来了。”抡起棍子向弘致砸去。
弘致偏身一让,拨棍梢一旋,三师兄又不由自主地转了起来。三师兄气道:“小和尚,你有种别转老子。”
四师弟急道:“你把棍子扔了。”
三师兄闻言大悟,一撒手,棍子直飞了出去,插进一块石壁中,直至没柄。他踉踉跄跄抱住一颗大树,喜道:“小和尚,看你这下怎么奈何我?”返身汇合四师弟,双战弘致。
弘致一掌攻到,说道:“不转你就不转你,且吃我一掌。”
三师兄运力于臂,双手来迎,说道:“别说接你一掌,就是百掌千……”话未说完,就见对面飞来一团粉末,被两人的劲力一轰,四散飞舞。三师兄不及闭气,硕大的朝天鼻顿吸进去不少,他忍不住连连打喷嚏,直打得口水鼻涕横流。他对气味最是敏感不过,此时吸进去各种辛辣苦甜的粉末,哪还受得了。他边打喷嚏边叫道:“哎呦,小……阿欠……小和……阿欠……和尚,你……阿欠……你……阿欠……耍诈。”
那四师弟亦吃了不少粉末,一时酸甜苦辣诸般滋味在嘴里交迸发作,他垂出长长的舌头,唾液涎水流个不停。刹时这五人分别被弘致以怪招克制,失去了战力,他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绕场一周,将这几人一一封了真力,扔作一堆,把那个犹在犯呆的六师弟也拉了过来。叶求知直看得目瞪口呆,敬佩无已,心道:“难怪他不要我相助,原来他早有定策。这六人之所长,亦不是其软肋短处!”想到争斗之间,又何止是斗力,智取亦甚关键。
那三师兄怒道:“你……阿欠……你使……阿欠……使诈,不……阿欠……不算……阿欠……英雄。”
弘致笑道:“我是和尚,不是英雄。”
大师姐道:“今天我们认栽了,你要怎么处置?”
弘致道:“各位先在此歇一歇,若好了就请自去。”
大师姐一愣,道:“你不处置我们?”
弘致道:“我与各位无冤无仇,为何要处置你们?”
三师兄道:“这小……阿欠……和尚……阿欠……的话……不……阿欠……能信。”他本还有话讲,奈何不停打喷嚏,只能长话短说,这可憋坏了他。
弘致道:“我明明早有提醒,说‘吃’我一掌,你怎能赖我。”他说到“吃”时,加重了语气。
三师兄道:“你……”翻了个白眼,气得说不下去。
弘致叹了口气,取出一只葫芦,放在地上,道:“我说这里是清水,并不是毒药,你信不信我?”
三师兄欲待不信,可打喷嚏又打得实在辛苦,正在犹豫间,四师弟一伸手,抢去了葫芦,灌了一大口,咂咂嘴道:“没事。”又喝了几口,顿觉嘴里好过多了。三师兄忙道:“给……阿欠……留点。”
四师弟喝罢,把葫芦递给三师兄。三师兄满含了一口水,从鼻孔里喷出,就见两道水柱从他脸上的两个大窟窿中喷洒了出来,众人连忙闪身躲避。
三师兄漱过鼻孔,将葫芦往地上重重一顿,哼了一声。大师姐道:“走。”也不要弘致解开他们的真力,起步便走。
弘致叹道:“唉,可惜,想不到六识门式微至此!”
大师姐霍地回头,道:“你说什么?”
弘致道:“若不是你六识门衰落至斯,我今日又怎能凭烟花粉末就能破去你们的神通?你们这些神通如此不堪一击,不练也罢。”
五人一听,个个激忿填膺。大师姐道:“你再辱没我等师门,今日纵是不敌,也与你拼了。”
弘致哈哈笑道:“辱没你等师门于我又有何荣焉?你六识门本与我佛教一体,荣辱与共,辱你岂不辱我自己?你们如此衰败下去,方是真正的大辱。”
大师姐道:“我们技不如人,愧对祖师,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佛教又有何相干?”
弘致摇头道:“你们不光道统丢了,连出身也忘了。”
三师兄忍耐不住,插口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出身佛教,可有凭证?”
弘致道:“六识本是佛家之语,这还不是凭证?”
三师兄哈哈一笑,道:“我若是起名叫什么弘致弘屁,是不是就是和尚了?”
弘致也不以他的粗话为忤,念道:“六识是一心,心是万法源……”不停地念了下去。
那五人面面相觑,这弘致所念的正是他们六识门的功法口诀,而且他念的内容远较他们所习的为多。弘致念到中途忽然住口,看着他们一语不发。三师兄道:“你怎么不念了?”
弘致道:“我说你们是我佛门弟子,你们现在信不信?”
三师兄道:“这……”
弘致用手分别指向他们的眼耳口鼻,道:“就因你们的功法残缺不全,短字少句,才练成你们这副模样,到了现在还不醒悟?”一指六师弟,道:“这种残缺功法多练无益,他再练下去,将无清醒之时。六识门现在仅止你们六人,你们莫不成想六识门自你们而绝?”他说到后来隐然已用上了狮吼功。
那五人都心头大震,这弘致既能念出六识门的口诀,想必他的话不假,而他最后几句发问,更是振聋发聩。三师兄搔搔脑袋,看向大师姐,道:“大师姐……”其余几人也看了过来。
大师姐喃喃道:“我……我们该当如何?”
弘致道:“你们本就是我佛门弟子,现在再皈依我佛正是时候,我当以完整之法相授。”
大家都看着大师姐,静待她决定。三师兄悄声道:“我们真要做和尚吗?”
弘致道:“我佛门俗家弟子多的是,也不一定都要剃度出家,你们艺成之后,仍可像这般自立门户。”
三师兄喜道:“这么说我们不要剃光头,酒也喝得,肉也吃得?”
弘致道:“俗家弟子不限这些,再说筑基之后还吃这些俗食干什么!”
大师姐再无疑虑,拜道:“恳请大师将我等收录门下?”
弘致欣然应允,叶求知见他脸上含笑,年纪虽轻,却俨然有种宝相庄严之感。就在那六人拜他时,他身上隐然有一层莹光一闪,竟似修为又精进了一层。叶求知想起路上朱世杰与他谈论佛家,说佛家虽也修气修身,但着重还是修心,佛家有言“万法唯心造”,诸般法力皆来自于心,故而他们种种修行皆从心出发,言曰普度众生,何尝不是在度己。而这弘致现在度化了大师姐他们,心念通达,修为随之精进也在情理之中。
叶求知上前恭喜他们,随他们来到南山寺。其实叶求知身负重任,上来随喜云云,只不过有感于弘致,又激于以多欺寡的义愤而已,现在他们两得其便,便不愿多做停留,在寺中随意转了一圈,也即告辞。
叶求知下得山来,骑马赶路。他边走边学,不多时,已大致摸通了控马之术。他下山时是午时,到了傍晚错过了宿头,只好在山林中过夜。好在他炼气五层,只要不遇上什么妖魔鬼怪,寻常的野兽也足应付。他将马系在树下,自己则在树上歇息。
他坐功到午夜,正要休息,忽听到远处兽叫。起初还只零星几声,不多时群兽众起相应,声震动山。惊鸟争相飞起,马儿也在树下跼蹐不安,嘶鸣不止。
叶求知一惊,从树上站起,向远处眺望,穿过夜幕,就见远处似有狂风刮过,草木摇动,松涛滚滚,往这边席卷而来。他运识一看,一个男子在林中纵跃如飞,手臂里抱着一个女孩,正是那周久春。在他身后数百只猛兽合围而来,再其后,一个老妇仰天长啸,驱策群兽。
那老妇厉声喝道:“淫贼,快放下我家小姐!”
周久春哈哈笑道:“老太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的名号,熟知我的人都叫我好色如命,你说我会不会放了你家小姐?”口中说话,脚下不停,一掠十余丈,直如灵猿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