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鷩正听得入迷,却被石镜明突然打断,心中已是老大不高兴,又见他劈头喝问,甚是无礼,更觉气恼,只是碍于老树发作不得,反口中客气道:“石兄,你回来了。你的这些猴子猴孙可不是我赶走的,是它们自己跑了。”
石镜明知她说得不假,若她有意加害,那些猴子一个也跑不掉,歪头向她道:“那你在我这里干什么?”
赤鷩笑道:“我与老祖正相谈甚欢,聆他老人家的教诲,传我化人之道。”
她将自己说得与老树亲热无比,以期激起这猴子的嫉妒之心,盼他听后,暴跳如雷,大闹出手,给老树造成这猴子无理取闹,冥顽不灵的印象,好让老树对他心生不喜,而那时自己再来迎意讨好,久而久之,两下一较,老树说不定就会偏向自己,不理会这猴子,这样一来,自也不需向猴子低头,讨他谅解了。
石镜明却知洞中是叶求知,而非老树,听了自不生气,料叶求知定是左右等他不来,只得曲意奉迎,欺骗这傻鸟,心道:“我得抢到头里去进洞保护他。”当下也不理会赤鷩,迈步向洞里走去。
赤鷩见他进去之前也不禀告,不宣而进,反而欢喜,忖道:“这猴子仗着守护老树多年,便居功自傲,不守礼数,时间一长必被老树厌憎。”也不阻拦,任他进去。
那虫妖自石镜明回来,便恐慌万分,料决非这二妖之敌,这时见石镜明进来,一把抓住叶求知,叫道:“不要进来,退后。”
他来时尚不会人语,但听了叶求知讲解人体之后,已化去喉中横骨,能吐人言,一喜非小,知叶求知讲得不假,因而一直隐忍不发,不舍离去。这时石镜明进洞,实逼不过,只好挟持叶求知以为人质。
石镜明与赤鷩都料不到虫妖躲在里面,此时叶求知落在他手里,投鼠忌器,只好听他的吩咐,向后退去。
那虫妖钳制着叶求知出了洞,化作飞虫振翅高飞,就要带叶求知逃之夭夭。石镜明与赤鷩一个拔腿,一个鼓翅,从地下天上分别追来,他二者修为都高过虫妖,一个纵跃挥翅便逼近虫妖。虫妖见事态危急,再也顾不得叶求知,将叶求知奋力向后抛去,自己却亡命飞奔。
叶求知如星驰电掣般拋飞了出去,那虫妖一抛之力何等巨大,他眨眼间飞过了无数重山。蓦见一道红光追来,在身下接住了他,将其驮在背上。石镜明也一个箭步跃了过来,防赤鷩趁机抢人。
他们一人二妖又重回原桃林山中,叶求知忖道:“这虫妖此次逃去岂能甘心,它料无法从猴子和赤鷩手中夺得我,说不定会约其他的帮手前来,此地是不能再留了。”对赤鷩道:“此次辛苦你了,要非你与这猴儿,我说不定就被那小虫子给掳走了。”
赤鷩道:“守护老祖是我应所当为,何来辛苦。”
叶求知道:“我病体初愈,又经那小虫子一折腾,也是累了,这便要休息,你回去吧。”企盼将她哄走,与石镜明悄悄地溜走。
赤鷩道:“老祖你好好休息,我便在洞口为你护法。”她得悉了一部分化人之道后,正心痒难搔,恨不得叶求知一下子尽吐露出来,又怎会轻易就走,何况这时候正是大显忠心之时。
石镜明道:“要你护什么法,难道我还对付不了那个小虫子?”
赤鷩冷笑道:“你这猴子做事颠三倒四,不知轻重,老祖岂能交在你手里。”
石镜明眉毛一竖,呲牙道:“你说什么,我怎么颠三倒四,不知轻重了?”
赤鷩道:“老祖初醒,尚需休养照顾,请问你前两日却到哪儿去了?”
石镜明道:“我追那虫子去了。”
赤鷩又嗤笑道:“追那虫子?那他怎会跑到你洞里来了,你如此糊涂无用,怎能服侍老祖?”
石镜明无言以对,怒道:“此事何用你来管,你请便吧!”
赤鷩道:“老祖的安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可不容老祖再有任何闪失。”
叶求知见赤鷩坚不肯走,忖道:“外面情势险恶,再加上赤鷩也更安全些,不如携她同去,也可制衡这猴子。”说道:“你们不要吵了,我想了一下,此地不宜久留,那虫子获我指点,得髓知味,说不定不顾道义,约帮手前来抢我。我若未受伤自不用惧他,他们也不敢造次,可现下我虚弱未复,你们又不一定能应付得来,还是及早回避才是。”
赤鷩与石镜明一想也是,事关前途,那虫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若再来,那定是谋定而后动,有备而来,他们万应付不了,说不定还有生命之危。
石镜明向赤鷩道:“怎么样,怕了吗?你要是害怕就赶快滚,此时溜走还来得及。”
赤鷩还真有些迟疑,可又舍不下老树,心里想:“我护着老树悄悄地溜走,他们未必就找得着咱们,如真有危险再相机行事。”说道:“谁说我怕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上路。”
石镜明跑到树桩处,运起神力将老树连同根下的泥土全都起了出来,托在手上。老树虽已将桃树一一收回,但仍盘根错节,占地极广,此时一挖出,无异挖走半个山岗,将石镜明覆在了下方。
叶求知见石镜明小小的身躯竟有如此神力,暗叹其能,同时又心想:“我人类大能亦能搬山移岳,但手段就要比这猴子高明得多了,诸如袖里乾坤这类神技,袖子一笼便即将之收走,当真是举重若轻,潇洒自如,浑不似猴子这般硬挖生搬,又无处安放,只能托在手中。”但又暗自警惕,妖族尚还未通法术,就有如此能耐,若是化人了之后,懂得妖法那还得了。人类先贤驱逐异类,划地为界,实非杞人忧天。
石镜明高叫道:“还不上来快走。”他山中的猴子猴孙们都躲赤鷩而去了,倒省得再去向它们交待安排。
赤鷩与叶求知跃上他手上的小山,石镜明迈步就走,毫不费力,身子一纵已达数百里开外,只是落地之时,“呯”地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仿佛有重物坠地一般。
赤鷩叫道:“你这蠢猴,你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在潜逃吗?”
石镜明不服道:“老子就是这么赶路,你要是不满你来背它。”
赤鷩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跃下山来,钻到底下托住,说道:“真是百无一用。”
石镜明也不争辩,跳上山来,待赤鷩飞起,身子猛然往下一蹲,脚下用力。赤鷩陡地背上一沉,直往下坠,怒道:“你开什么玩笑?”
石镜明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笨鸟儿快飞。”犹把赤鷩当作是个座骑一般催促。
赤鷩心中恚怒,偏又不能将背上的小山抛下,只得忍气直飞。本来依她之速,瞬息千里,可负了小山与叶求知后,却不能纵情飞翔,否则罡风吹来,小山即使不碎也便翻了,只好飞到高空,放缓徐行。
他们走时并无定所,只求离原地越远越好,找个无妖的地方,让虫妖他们再也找不到。可驮着这么大的一座小山,委实太过显眼,赤鷩虽刻意飞到高空,但妖界中不乏眼尖耳利之辈,亦有不少赤鷩这样的同类鸟妖,要想瞒过它们的耳目殊为不易,叶求知只得躲在山体之中藏身,唯恐被别的大妖发现。可如此一来不由引起赤鷩的疑心,既然叶求知是老树所变,何不躲进本体中去,其它大妖目前还不知道此事,纵见了他们的行为怪异,背着一座小山,只要不看到叶求知,也不会有人前来过问。
赤鷩一起疑心,便来出言试探,叶求知饶是极富智计,于此一节也难以自圆其说,跟她东拉西扯之下,最后不得不自承身份。
赤鷩又惊又喜,惊的是叶求知竟来自人界,而喜的是老树出身妖界,纵悟得人身也非完美,但有了叶求知便自不同了。她想到此处大喜过望,要不是有石镜明在,便想把叶求知一把抢来。
叶求知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莫要动坏心眼,老祖醒来这事确然不假,只不过他太过虚弱,又陷入了沉睡当中,要不然我们又何必带着这么大的一个累赘。他老人家要是醒来后不见了我,未必会放过你。”
叶求知此言倒触动了赤鷩的杀机,她瞥了一眼老树,心道:“留着这个老东西终究是个祸患,之前对你恭敬有加,一则是有这个猴子在,二则即使将你掳来,要是你抵死不说,坚不吐实,我也不能真将你杀了,僵持之下怕你恢复实力。现在有了这个小子,那又另当别论,此时不杀你,还等你以后找我算帐吗?”可一见石镜明在旁边虎视眈眈,又慑于老树往日的余威,虽有此心,但真事到临头了,却又有些不敢下手,寻思何不觑机掳走叶求知,留石镜明与老树背黑锅,吸引虫妖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