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路旁树木的叶子失去了平时的苍翠欲滴,一片枯败的迹象,萎靡不振地站在那儿。相反的,操场上那分隔开的一片片绿色丛林,正迎合着前面大树的威风动作,在没有一丝风的空气中摇摆着。
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有两棵树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们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像恪尽职守的站岗士兵。这两棵显眼的树木,正是被罚站的小天和杨洋,汗水早已打湿了后背,头上的军帽像是热毛巾般盖着,偶尔还从里面流出水来,打湿了脸面。这两颗树在这个空旷的角落里,显得孤立而独特。他们也不太优秀,不能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来形容,但每当别人投来好奇的的目光时,强烈的自尊心就受到一次摧残。
休息的口号终于再次响起,新生们得到解放,四散开来,到处寻找遮阳的地方。这时教官向这两棵孤木缓缓走来,“喔,站得挺直的嘛,酸痛病应该是好了,还能多站会儿嘛。”教官微笑着面对他们,口里说着风凉话。
杨洋以为教官会对他们进行严厉说教,深呼一口热气,一脸微笑地应承着教官,嘴里露出一口白牙来。
“笑什么,牙齿很白吗?再笑就让太阳把它晒黑为止。”教官严肃地对着杨洋吼道。
小天有点想笑,但出于对杨洋的考虑,又憋了下去。这些教官虽然总是一脸严肃,却总能口出妙语,令人不禁捧腹。
由于教官声音过大,倒引来周边一群新生的笑声。教官转头吼道:“笑什么?待会儿你们也得保持现在这个姿势面朝太阳。”队伍里的笑声更大了。教官向着笑声的方向走去,在队伍中间吹起牛来。
杨洋一直阴沉着脸,他那强大的自尊心促使他想要发作,却又被他硬压下去,脸因此涨得通红。周围的笑声持续回荡在耳边,杨洋的大脑有些眩晕。小天看到杨洋不对劲,关心地问道:“杨洋,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站久了,有些发黑晕,”杨洋用轻松的口吻回答道,“不过已经好多了。”
“哎,都是我连累了你。”语气里满是自责。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啊,我们还算不算朋友啊?”杨洋拍了小天一下肩膀,两人相视笑了。
令人恼怒的口哨声又响起了,新生们不舍地看了休息处一眼,慢慢地向集合的地方聚拢来。教官对着两个走路缓慢的女生吼道:“走那么慢干嘛,怕踩死蚂蚁吗?”然后缓缓向小天的方向走来,厉声道:“归队。”
杨洋和小天深吸一口气,被人孤立的感觉真不好受啊。两人飞快地向队伍里跑去,小天发现队伍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他们,其中不乏嫣然那双好看的杏眼,她看了小天一眼,脸上露出不屑和轻蔑的面容。
“全部都有了(听了有些别扭),稍息,”教官叉着腰,厉声道,“立......正。”
他走到队伍的一头,顺着边检查各横队的整齐度,眼睛扫视着队伍里的每一个身形。在倒数第二排的一处地方,目光却停住了。“长得有点黑的那位帅哥,你的腿是怎么摆的?”教官用手指着那位黑脸新生的腿部。
那位教官口中的黑脸帅哥,正是站在小天前面的马欢。小天看他显得有些慌张,两腿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却还是连连出错。教官显然是看不下去了,瞪着眼走了上来,吼道:“两腿之间应该保持多少度,你难道忘了?你摆的根本就没有度嘛。”前面的人都转过身来,嬉笑成一片。
“有什么好笑的,你们自认为站得很好吗,都是些废物,连个军姿都站不好,我怎么会带出你们这些兵?”他厉声对着整支队伍吼道,笑声又很快停息下来。经过教官的纠正,马欢的姿势才勉强正确。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一脸害怕地看着严肃地教官。昨晚马欢口说自己高中时没有受过军训,便向宿舍的众人询问过军训内容。李翔吓唬他说教官是如何的严肃可怕,做不好规定的的标准动作就会受罚,以至于到现在还心存畏惧。他一直都没有认真地去看教官的教授动作,而只是在意教官的那些恐吓性话语。
“给我站好了,胳膊给我扣紧了。”教官一边走着,一边检查着每个人的手部姿势,接着补充道:“保持这个动作,谁要是敢动一下,就不许吃饭。”
大约过了10多分钟,响亮的吹哨声终于想起了。这声哨声意味着午饭时间到了,其他队伍都相继一一解散,只剩下这支刚强的队伍站在那儿。其他队伍的人议论纷纷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还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
队伍里的众人耐不住被遗弃的寂寞,开始有些骚动起来。教官在5分钟前离开后,到现在也不见踪影。有人在猜测教官的去向,有人在抱怨教官的无情,有人尴尬地捂着咕噜直叫的肚皮,有人......整支队伍变得松松散散,怨声四起。
5分钟后,教官才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走来,手里还提着一瓶矿泉水。队伍里有人看到教官,慌忙提醒道:“教官来了,教官来了,教官......”
队伍很快整齐高效地摆好队形,众人昂首挺胸,双臂贴腿,显露出一股不怕苦的气势来。教官走到孤零零的队伍前,两眼怒视着队伍,吼叫出:“知不知道我去哪了?”然后自答道:“我被领导叫去谈话了。”又问道:“知不知道我们谈了什么?”队伍里没人敢吭声,他们从教官的言行当中,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此时若有人回应,就得为众人“挡抢”。
“领导跟我说了,你们连怎么站军姿站成那种孬样,是他们天资有限,还是你平时练习偷懒了?”教官怒目左右扫视着众人,然后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我当时跟他说:‘我个人没有问题,只是我带的那班兵,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了。”
太阳好像在相助教官似的,无情地炙烤着队伍,汗水像松脂般从头发根处渗出,沿着脸颊流下来,在嘴部的凹处停住,滋润了干裂的双唇。众人沉默不语,忍受腹中饥饿,接受着这莫名其妙的处罚。
又过了10多分钟,教官似乎达到了目的,于是用生硬的口吻说道:“解散。”
众人四散开来,离开这伤心之地。有些女生回头看了教官一眼,小声地咒骂教官的无情。
小天和杨洋来到食堂,发现食堂宽松了许多,这倒省去排队的时间。狼吞虎咽地吃过饭后,两人感觉一身疲倦,相互搀扶着回到宿舍。他们懒得脱去一身汗臭味的迷彩服,倒在床上就不想再起来。这次小天留了心眼,用手机调了闹铃,安心地沉沉睡去。
休息时间是那么短暂而飞快,小天感觉只是睡了一会儿,闹铃就不尽人意地打断了人的美梦。草草地收拾一下妆容,看着手表跳动的时针,向着操场跑去。
这次教官早在操场上等待着他们,双眼看着队伍飞快地排好,但还是满脸的不屑。下午没有什么新内容,依旧是练习站军姿。
天公难得做一次美,竟然刮起一阵微风,吹散了浑身的湿热和疲惫,众人精神一震,腰杆也渐渐挺直起来。天公似乎不忍心让这群孩子受累,风越吹越大,天空的黑云越聚越浓,最后下起暴风雨来。教官说了一句“解散”,众人就慌忙地去找地方避雨。有些男生还故意去淋雨,兴奋地接受这珍贵的洗礼。
避雨处,新生们绿压压地聚成一片,众人感叹:“这雨来得好,来得妙,来得太及时了。”可来时小天在大巴上就听小希介绍过,富原的天气阴晴不定,让人无法捉摸。果然,风渐渐停息下来,雨滴也越来越小,太阳露出它那令众人厌恶的光辉。众人的心情从刚才的兴奋转为低落,从对天气的赞叹转为咒怨。
众人不情愿的三三两两回到操场上,在有些潮湿的地面上,又开始了痛苦的长久站立。与下雨前燥热的气温相比,雨后虽然多了份清爽的气息,但随着乌云的散去,太阳全身都露出来,湿热的空气随之袭来,本已被汗浸湿的后背,现在却是又湿又黏。
军训的前5天,教官教的内容只是站军姿,众人都感觉枯燥无味,有人开始怀疑他的能力了。
到了第6天的早上,教官将队伍分成两队,他则站在中间,向大家演示踢正步。因为队伍分成男女方正,男生们就此机会可以观察一下班级里的女生,所以一时走了神。
“看什么,这么帅的帅哥都不看,一群傻孩子。”教官没好气地说道。他并没有大众人几岁,对此深表理解,为了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不得不臭美一次。
众人听后一片嬉笑。
接下来的3天,依旧是一天到晚的踢正步、齐步走,教官尽职尽责地纠正个别人的错误姿势,直到他满意为止。其间偶尔会发脾气,但众人早已知道教官们的那一套。
直到第9天,教官心情有些凝重地向队伍走来,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大家在军训中有没有身体不适的,有的话尽快提出来。”大家都知道教官为何今日态度会好转,就在昨天,一连的一位新生受不了军训的劳累,在烈日下晕倒了。
当时所有的教官都跑过去看情况,有两名教官急忙将他背到医院。昨晚从医院传出消息,这名新生死于劳累性心绞痛而猝死。这个消息一时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在师生中引起极大反响。学校方面尽管想封锁消息外流,但还是有记者得到可靠消息,今早纷纷向学校涌来,学校将面对各种舆论压力。
这位新生可真可怜,辛苦读书10多年,父母对其尽心尽力,将他送进美丽的象牙塔,还没享受人生的乐趣,却因为一次军训而撒手人寰。留下亲人追念和哀伤,留给新生一次对生命的感悟,留给社会对军训进行一次讨论。
90后的大学生,大部分都是家中的宠儿,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为了考取理想的大学,专注于题海战术,根本没有时间锻炼,身体素质急剧下降。一次军训,真能加强他们的心理素养,改善身体素质?
军训本需进行15天,最后在第11天结束了。在第11天,所有连队为领导进行了一次汇报表演,队伍浩浩荡荡从观赏台一连连走过,显得井然有序、气势蓬勃,小天所在的连队取得很好的成绩,主要是基础打得好。
临近分离,众人对教官有些不舍,教官虽然严厉,但也有可爱的一面。只有照几张相片,作为念想。军训就在军歌缭绕的欢乐气氛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