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杨红军便下午坐客车回家。也没跟梁红梅告辞,人家忙的接受采访呢。
客车一如既往地拥挤,吭吭哧哧地生怕一口气儿喘不过来坏在路上。
有人问卖票的胖大姐:“怎么没看见红蓝铅笔的那三个骗子呢?”
胖大姐嘴里磕着瓜子儿,吐一口瓜子儿皮儿,不屑地说:“抓进去了,上来四个便衣警察,他们骗到手里的钱都没暖热呢,就给铐起来了。”
有人便说:“最好把这些骗子都抓光,太可恶了。”
胖大姐说:“能抓光吗?只要有人愿意给骗,就一定会有人行骗。等哪天贪小便宜的人没有了,不用警察抓,骗子自个儿就得换一种活法儿。”
到了镇上,杨红军便下了车,他得赶紧到肉铺去,收生猪的估计都等了一个下午了。
果然,常年合作的徐大旺带着耳套在肉铺里面的空地上烤火,原来太阳落山后冷的扛不住了,他把自己擦拖拉机的油布子给点着了,拖拉机拖斗上给猪垫着点儿干草也给烧了。抬头看到杨红军终于出现了,大嗓门嗷嗷叫:“红军,第一次合作就让我在大门口冻了一下午,你小子真好意思啊。”
杨红军抬双手作揖:“对不住徐大哥您了,家里又点突发的事儿,处理完赶紧搭客车赶回来的。就怕耽搁您事儿,您跟我师傅也是老朋友了,就此一次,您多担待吧。”
一头大黑猪也栓在铺子里烤火,杨红军扫了一眼:“今儿的猪,个头不小。”
徐大旺也不多话,实在也是等的没耐心了,从车上把秤杆拿下来:“过称吧,再晚回去都看不见道儿了。”
杨红军也不废话了,走过去把猪戳晕喽,四个脚绑在一块,挂上称杆,秤杆上面的铁丝环里穿过一根小臂粗细的木头杠子,两个人一人一个肩膀头子,就把猪给抬起来了。
今儿的猪比昨天的还大一些,份量上却没高多少,看来猪儿饿了一下午,把肚子里的屎尿也都排空了。
放下称,看着徐大旺黑黢黢的脸,杨红军乐了:“徐大哥,刚才称的是315斤,对吧?我给您取钱去。”
徐大旺蒙了一下,我记错了吗?不应该呀,我明明记得是305斤。
杨红军用计算器当着徐大旺的面儿把该付的钱算清楚了,从铁匣子里点出来钱送到徐大旺手里:“今儿辛苦您了,下次我准时在家候着。”
徐大旺的拳头仅仅攥着,没有去拿钱,说:“我应该没记错的,是305斤,不是315斤。差了好几十块钱儿呢。你从算一下。”
杨红军笑了,眼前这个一个朴实厚道的人,便说:“是的,称重是305斤,可是等了一下午,猪都给饿瘦了,另外十斤是我补给您的。”
徐大旺却是个很固执的人,在两个人推来让去的情况下,自己找出来30块扭头走了。
杨红军也就作罢,跟出去帮忙把拖拉机发动起来,徐大旺风风火火、忍饥受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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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夜总是很美的,即使门外寒风凛冽。
看不腻的星空交织成一副最美的画卷,璀璨如巨大的舞台,舞台上一款款悲喜剧上演。
杨红军锁上大门,往大街上走,不回家了,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回来睡觉。明天还有人要给孙女过满月,昨天就打好了招呼,明天早起杀猪,给人把肉准备出来。
杨红军是在许村中学读的初中,本来他们村也不属于马岭镇的管辖,后来好像是重新划分过了。但是许村中学也留了下来,以前那些村子的孩子还是习惯就近读书。所以,杨红军对不大的镇子并不是很熟悉。
镇政府门口有一个胡生饭店,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的纱灯,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有三五个人围成一圈在吃饭。杨红军在派出所外面的老张饭店吃过两次,觉得口感还不错,但是还要走一段路。
杨红军推开门走进了胡生饭店,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迎过来:“吃饭?坐吧,吃点什么?”
杨红军尴尬了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班花胡兰。可是胡兰好像都没有认出他来,这让他觉得更加尴尬。
杨红军在靠着火炉的一张长条边上坐下来:“一份米饭,一个蒜薹肉丝。”
胡兰:“天儿这么冷,喝酒吗?”
杨红军:“那就来个小瓶的高粱白。”
胡兰很满意自己的销售手段,笑盈盈地让稍等一会儿。
真的是稍等了一会儿,米饭,炒菜,小瓶白酒都来了。杨红军拆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冰凉的酒水顺着嗓子钻到胃里,一瞬间又变的火烧火燎刺激无比。杨红军不由自主地大张开嘴往外呵气儿:“啊……”
整个身体顿时都感觉到热了起来,真正的痛快,杨红军放下酒瓶,埋头吃饭。
这时候另一桌子上吃饭的人起身到门外面墙边解手,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杨红军:“哎,我说红军你悄没声儿的一个人在这儿吃呢。快快,坐过来和我们一起。”说话的是常远,杨红军进来也没有往哪些人堆里瞅,不知道他也在饭店里面。
杨红军用筷子敲了下碗边儿:“不了,我吃完这点儿就走,昨儿到今儿一直没怎么好休息。先谢谢你帮我忙,要不我爸妈非担心不可。”
常远把自己的酒杯抄起来,走过来:“说啥呢?咱们啥关系,我是谁,是你常哥!别跟我客气,娘们唧唧的,哥不喜欢。”说着用酒杯和杨红军的酒瓶碰了一下:“咱俩以后有的是机会单独在一起喝酒,今儿先这么着,那面是镇府里的几个朋友,我陪一下。”
“好,别管我了。”
胡兰一直就坐在杨红军身边的凳子上,没人进来,她一直在翻看一本名字叫做《花开花落》的小说。
等常远走开了,胡兰手里翻着小说,抬眼看了下:“杨红军,几天不见你变化挺大,都认不出来了。”变化大吗?杨红军没注意,确实是变化挺大的,人都说相由心生,心境的变化真的可以影响到一个的外在。单说以前的杨红军和现在杨红军的气质上就差别了十万八千里。
杨红军也没计划跟她说什么,咽了口里的米饭,说:“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们那些人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杨红军。
还不说,眼前的胡兰穿着一身桃红的羽绒服,剪着时髦的波浪头发,脸上画着淡淡的眉毛,红红的嘴唇,坐在那里像是电视上的模特。
再无话说,杨红军三五下扫光碗里的米饭,给胡兰结了账起身离开。
这时候饭店的门咣当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看起来是使了不少力气,外面的冷风一下子蹿进来,寒气逼人。跟着寒风一起进来的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胡子拉碴的,眼角里都挂着眼屎。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胡生呢?给老子出来。”一直待在厨房的饭店老板胡生便再围裙上擦着手,边笑着走了出来:“二胖,今儿怎么来了?”
二胖就像是一堵墙那样站在门口,看起来也没计划给杨红军让路。二胖可不管胡生是笑还是哭:“打了一天一宿麻将,输了个精光,你先给我拿500块来,以后宽裕了还你。”
胡生看了眼身边一桌在在吃饭的人,一个镇上的,他知道这些人里有镇上的干部,也有派出所所长的儿子。底气似乎比以前足了点,好歹我闺女在呢,你他妈也太不给我胡生面子了:“二胖,不是我不借给你,这两个生意一直不好。没钱呐。再说了,你断断续续给我这儿借了小2000块钱儿了。也没还过一分呢。”
二胖嘴里说了一声我操,走两步过去抓住了胡生的领子:“你他妈的磨磨唧唧费什么话,还想不想在镇上开饭馆了?”胡生说:“再这么下去,你就是让我开下去,我也没那个本事了。赚点小钱都给你了,这饭馆你看吧,好不好。”
二胖听胡生这么讲话,简直是对自己的挑衅,挥起自己蒲扇大小的巴掌一下子忽悠在胡生的脸上。
胡生比二胖稍微小一号的身体一下子给二胖甩到了一边儿,扑倒在桌椅板凳上,西里咣啷砸到一片。胡兰哭着护到自己老爸的身前,挡住二胖踹过来的大脚板:“别打了,别打了,我给你钱。”
二胖收回了脚板儿,骂骂咧咧地:“胡生你他妈的大傻B,老子一天不揍你就全身皮痒痒是不是?”
胡兰数了五百块给二胖,二胖一把将胡兰手里的钱包给拽走了,看了一眼,嘴巴咧开了,呵呵笑着:“我日你娘啊,胡生,这么些钱,就是他妈的生意不好吗?”说着,一把都给掏光了。
杨红军眼见得这个叫二胖的家伙发飙打人,现在又开始动手抢钱了,扭头去看常远,发现那些人都装作一副没事儿人一样正襟端坐着。原来这个二胖在镇上有这么大的能量啊,胡作非为,已经触犯了法律,竟然连派出所所长的儿子都装作视而不见。
二胖把钱都装在自己裤兜里,然后才注意到了长相俏丽的胡兰。色眯眯地笑着:“哎,你就是胡生的女儿啊。长得真不赖呀,要不你跟我好吧,等咱们一家人了,这镇上还有哪个敢到饭店里来捣乱。你说怎么样。”说着,竟然伸手去摸胡兰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