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秋风微凉,火甲镇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马乐跟着余生安,走到了上一次送离礼允儿的“追风马队”的店面前。
这个地方有些偏僻,行人稀少,配着秋风,莫名的有些萧瑟的味道。
追风马队的规模不大,也就七八个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店小二之类的角色,走进店里,接待他们的还是那个虎背熊腰的齐猛,他就是追风马队的老大。
齐猛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有脚步声响,急忙睁眼查看,就见面前站着一人一狗,待看清来人,他急忙笑着招呼道:“小兄弟又来了,来来来,坐。”
说着,齐猛将余生安让到了一旁的茶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碗粗茶,笑道:“上次那姑娘,我可是帮小兄弟平平安安送到侃水县了,怎么?小兄弟又有什么东西要让咱兄弟送的?正好咱马队要送一批货去侃水县。”
余生安一路翻山越岭,早已渴的不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对齐猛笑道:“齐大哥也又要去侃水县?那也巧了,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东西要送的,不过嘛……这个东西……就是我,还有我的狗。”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的马乐。
马乐老早就渴的不行,见齐猛没有给他倒茶的意思,他也知道齐猛不可能给一只狗倒茶,便自己走到了门口的水桶前喝水,听余生安说到他,他抬头看了看,见没自己什么事,又低下头喝水。
见余生安要送的东西就是他的人,齐猛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说道:“是兄弟口误,我不是说小兄弟是个东西,呃……我是说小兄弟不是个东西……呃……”
余生安瞪着眼睛,愕然的看着齐猛,苦笑摇头道:“齐大哥还是不要说了,说来说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个东西了,头都让你给绕晕了。”
尴尬的挠着头,齐猛憨笑道:“小兄弟莫怪,是兄弟口拙,兄弟才不是个东西。”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门口突然闯进一个面色忧愁,细皮嫩肉的年轻男子,看那样子也就二十来岁,不到三十的样子,那人见余生安和齐猛正在桌前大笑,开口问道:“大哥,何事发笑?”
齐猛摆了摆手,摇头笑道:“无事无事,就是和余小兄弟胡侃呢。”
说完,齐猛看了看那年轻男子,疑惑道:“威弟,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去喂好马匹,等会拉何老四的货物到侃水县去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老东西的货有多急,怎还有空闲跑过来?”
被齐猛叫做威弟的年轻男子名叫齐威,乃是齐猛同父异母的兄弟,齐父早年的妻子因病去世后,娶了续玄,便是齐威的生母。
齐威今年二十有三,最近一个月才开始过来给大哥帮忙,没怎么经历过风吹雨打,所以皮肤显得白白净净。
齐威见大哥问话,他这才有些焦急的说道:“我就是为了此事前来,我方才听鹿鸣马队的人说,驼儿岭上来了一窝土匪,他们马队这次被劫了,要不是他们见机跑得快,小命怕是都丢了。”
没想到齐猛听了这话,却不惊慌,只是把眼一瞪,怒斥道:“就鹿鸣马队那几个杂碎,把命丢了才好,丢了咱们才能壮大起来。”
说着,齐猛沉思了一会,驼儿岭乃是去往侃水县的必经之路,真有了土匪,怕这事真是有点不好办了。
想了想,齐猛眼睛咕噜噜一转,瞟了一眼对面的余生安,见他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这才转头问齐威道:“他们有没有说,驼儿岭上那窝土匪有多少人?”
齐威对余生安打了声招呼,便一屁股坐在了桌子空着的一方,看着齐猛,听到大哥问话,他涩然道:“听他们说,至少不下一二十人。”
“什么?”齐猛勃然大怒,霍然站起,一巴掌将面前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茶壶和茶碗也“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他怒气冲冲的说道:“鹿鸣马队还真是些胆小怕事的东西,区区一二十人就吓破了胆,要是当时是我在场,定要让那些土匪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余生安愣愣地看着面前发怒的虬髯大汉,又看了看地上破成七八块的桌子,心道一声好功夫,这一掌要是打在人的身上,恐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见余生安发愣,齐猛这才好像是刚反应过来,急忙对余生安抱拳道:“小兄弟勿怪,兄弟听到同行因为遇到了危险,就将雇主的东西弃之不顾,替他们感到羞耻,也替咱们马队行业感到耻辱,心中有气,所以才这般……”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破桌子和茶壶碎片,对余生安无奈的笑了笑。
余生安听到有土匪在路上打劫,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有些焦虑,见齐猛说话,这才摆了摆手,勉强笑道:“无妨无妨,齐大哥真乃人中豪杰,性情中人做事,我也是佩服的很的。”
马乐站在余生安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这齐猛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心眼还这么细,经营一家马队还真是屈才了。
刚才齐威进来说了驼儿岭上有土匪,齐猛就恐余生安怕危险而不去侃水县了,便会黄了他的一桩生意,所以这才佯装发怒,将桌子拍个稀烂,秀了一把自己的功夫。
还别说,看这一掌下去的力道,这粗犷的大汉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然,没人注意旁边的一只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齐猛听余生安夸他人中豪杰,急忙摆了摆手,推笑道:“小兄弟说笑了,什么豪杰不豪杰的,兄弟我也就是练过几年功夫,还都是花架子,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见齐猛谦虚,余生安道:“齐大哥不必过谦,方才我见你拍桌子那一掌,可一点都不像是花架子啊!我只是担心……如今这驼儿岭还能上吗?”
“那是。”一旁的齐威对齐猛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那是相当尊崇,听得余生安夸他大哥功夫了得,与有荣焉,面带得色插口道:“余兄弟不必担心,实话告诉你,我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功夫,他可是一个真正的中士境修炼者。想当年,他在盘蛇坡一人鏖战三十几条大汉也是完胜而归,更何况这……”
“威弟。”未等齐威声情并茂的把话说完,齐猛便把眼一瞪,沉声喝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甚好说的。”
齐威这才想起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闭了嘴,悻悻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十几年前,齐猛在盘蛇坡的那一战,对于如今齐家的人来说,就如同禁忌一般。
因为那一战齐猛虽然赢了,将那三十几个大汉打死打伤一大半,但他失去的,却是他挚爱的女人,而那一次,他和他的女人在盘蛇坡上就是遇见了土匪。
至那以后,齐猛便没再有过女人,就连一向说一不二的齐父要给他物色一个娘子,他都死活不答应。
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爱那一个死在盘蛇坡的女子。
所以当齐猛听到齐威说驼儿岭上来了土匪之后,一半是做给余生安看,一半却真的是愤怒与恼恨。
虽然出声呵斥了齐威,齐猛对于这个唯一的兄弟还是很在乎的,他摆了摆手,脸色缓和下来,吩咐齐威去喂好马匹,等会就前往侃水县,不能因为那么几个土匪就耽误了何老四的货,人家可是加了银子的,何况追风马队的招牌也不能砸在十几二十个土匪手里。
虽然早就知道大哥的厉害,如今见了大哥成竹在胸,对那土匪混不在意的样子,齐威心里这才有了底,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店面,喂马去了。
将齐威打发走后,齐猛这才转头对余生安道:“小兄弟,你也看到了,虽然如今岭上来了土匪,但今日兄弟却是不得不去,只是不知道小兄弟作何打算?是打算与马队同上驼儿岭,还是原路返回?”
余生安见齐猛问寻,却没回答,反而问道:“齐大哥真是修炼者?”
齐猛叹了口气,想起了那个一直在她心里的女子,点了点头,表示承认,道:“修炼之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见他不愿提起,余生安便打消了问他修炼上的事的念头,转念一想,又问道:“那齐大哥可有把握过得了驼儿岭?”
齐猛看了看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兄弟不是吹嘘,就这么十几二十个山匪,兄弟还真是不放在眼里的。”
见识了齐猛的厉害,余生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小兄弟的意思是……也打算跟着咱们马队上岭去?”齐猛迟疑问道。
余生安又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相信齐大哥的本事,我们就一起去走上那么一遭。”
马乐站在门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余生安要跟着去驼儿岭,心头一紧,想阻拦,奈何无法说话,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一次,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