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山脚。
一丛枯萎的小草旁,一颗椭圆形的石子忽然打了几个滚,紧接着黑色的泥土翻动,一只怪异的蚯蚓钻出头来。
他张开三张形状各异的嘴巴,吐出来五只颜色各异的蚂蚁。红色的蚂蚁一离开蚯蚓大嘴,立即大叫:“哎哟我的妈呀!总算是出来了。曲星儿,麻烦你下次钻地,快一点成不成?虽然我们蚂蚁对氧气的要求不高,但在你的嘴巴里呆得太长,还是会窒息的……”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这时他已看清,蚯蚓的脖颈上,一道长长的裂痕里塞满了泥土,正一丝丝往外渗着血。
阿三怔怔地道:“你……你受伤了?”
因为没有脸庞,无法看到蚯蚓的面部表情,可他的声音里明显有着苦笑:“在骷髅池的时候,我被小积积抓了一下,强挣着钻土出来,把伤势加重了。老大,对不起,刚刚我已经尽全力了,却还是钻不快……”
阿三又气又急,骂道:“死蚯蚓,这般呆板,你既然受了伤,便该就近钻出地面找医生,花大力气钻到山脚来做什么?”
曲星儿:“小积积丢失了我们,肯定会大肆搜查的,不钻到山脚,不安全。”
阿三一时无语,对身边的大哥三弟道:“老大,小五,现在该怎么办?这条傻蚯蚓的半个脖子都断了,你们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大大脸色沉重,和小五一起清理掉曲星儿脖子里的血泥,方开口道:“阿三,三口蚯蚓伤得太重,恐怕需要截肢才能生存了。”
“截肢?”阿三倒吸一口凉气,“老大,若是伤在别的地方,截肢便截肢,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伤在脖颈,截肢怎么截?难不成一刀把头砍了,留下个身子过日子么?”
大大说:“蚯蚓是环节动物门寡毛纲,每一个环节里都有一个心脏,砍去头颅,身子也能存活。只不过以后的日子,便只有吃和拉两件虫生乐趣了。”
阿三急道:“那不成的,老大,你快想办法,我好不容易收了这一个小弟,可不能这么快就愚昧了。实在不成,你叫小五辛苦一趟,把蚯蚓带回西山丛林,让蚜虫医生给他治治。”
大大叹道:“蚜虫医生只会唬老头老太的钱,哪里会治这般重伤?上个月我牙齿痛,他给我开了七百多副药方,差点没把我吃破产了。想救蚯蚓兄弟,唯有送到深山老林的大医院,请大医师动手术,才有眉头。”
“那就快送啊!小五,你快点变身,等救活了曲星儿,我请你吃烤蚊腿。”阿三颇为猴急。
“阿三,我们都要现实一点,幻想是美丽的,但也是虚无的。”大大长长一叹,“你先掏掏自己的口袋,再来掏掏老大的口袋,顺便把小五的口袋也掏掏,若能凑出个十万八万,再去不迟。”
阿三倒吸一口凉气:“十万八万?深山老林的大医院也太黑了吧!你们的口袋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已经掏过了,加上我的,也才五毛零七分……”
大大叹道:“这便是了,五毛零七分和十万八万之间,相差何止以道里计?阿三,我们都是穷虫,受了伤生了病,只有等死和等待奇迹啊!”
两蚁长吁短嘘,感慨之极。小五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老大,阿三,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有眼无珠,抱着金砖当瓦砾。”
阿三哼道:“小五,你二哥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对刚刚的话有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掐死你。”
“阿三,我来问你,曲星儿是谁的儿子?”小五面带微笑。
“他是谁的儿子?”阿三想了想,“照小积积的说法,他极有可能是蚯蚓国老国王的三个王子,被小积积合体在了一起……”他恍然大悟:“对啊!他老子是国王,还怕没钱吗?只要把他送回家,不但他的性命得救,我们的钱包,肯定也会满足的。”
三蚁似乎听见了叮叮当当的摇钱声,都喜笑颜开地动起手来。小五变化成蚁皇形态趴在地上,大大和阿三招呼五六七八兄妹,欲将曲星儿扶上背去。
不料三口蚯蚓身子一扭,竟钻回了地底。小五见机奇快,双手抓住曲星儿的后半截,叫道:“蚯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带你去见老爹,你怎么不乐得冒泡,反而钻到地里去了?你快点上来,不然我一用力,你的头便断啦!”
曲星儿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不,我不要见蚯蚓国王,你们要带我去见他,我宁可做一条没头蚯蚓。”
阿三怒道:“死蚯蚓,你这是什么话?见老爹是一件美好的事,老子想见还没这个福气呢!快上来,不然我不认你当小弟了。”
曲星儿抵死不从:“老大,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见老爹这件事,我是死也不听的。”
阿三气得暴跳如雷,偏偏无计可施。大大柔声道:“曲星儿,我们不是逼你见老爹,只是你的伤势太重,不靠蚯蚓国王帮忙,只怕治不好。”
曲星儿说:“治得好的,黑山上的青虫肚懒宝能口吐粘液,不论多重的伤势,只要用他的粘液涂抹,立马液到伤愈。我们以前外出抓虫不慎受伤,都是他救的。”
大大一愣:“青虫肚懒宝,那只发抖的大胖虫吗?想不到他还有这等本事。不过他是小积积的手下,恐怕不肯帮我们的忙。”
曲星儿:“他也不算小积积的手下,只因为粘液能治伤,才被小积积留在黑山上的。他向来胆小如鼠,只要小积积不在身边,谁逼他他都给谁治伤。”
大大沉吟着:“可是他现在在黑山上……”阿三急道:“老大,我们再冒次险,上黑山一趟吧!这次由我打头阵,我失利了你和小五再上。”
大大对这个二弟不由刮目相看,啧啧道:“阿三,看来你真的很在意三口蚯蚓啊!打头阵这种事情,你除了五年前神经错乱有过一回外,从来没有自告奋勇过。好,既然你这么勇敢,老大便再上黑山一趟。嘿嘿,衰蚁三剑客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玩大的,你们把触须伸过来,老大有一个锦囊妙计,大家一起参考一下。”
三只蚂蚁触须相交,开始讨论起锦囊妙计来。五六和七八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满脸的奸意和得意。随着三蚁阴险的笑声越来越诡异,一个针对黑山的大阴谋成熟了。
……
“小积积,你给我出来!老子要打爆你的嘴,抽出你的舌头,绕着你脖子勒死你。”
“小五,你小点声,人家是黑山大王,会隐身的哎。万一他变成青黄色,跳到粪坑里,你可就找不到啦!哈哈,哈哈哈。”
黑雾笼罩的黑山顶上,一只金黄色的超大蚂蚁振翅高飞。他的背上坐着一只红蚂蚁,正唾沫横飞地骂着小积积。敢在黑山之上如此辱骂黑山大王,除了不知死活的“衰蚁三剑客”外,恐怕再也没有第四只蚂蚁了。
黑山最高的槐树树顶,一脸阴冷的小积积带领闪电瞎、刀王单、箭英爵、独尾伤四只怪虫,怒视天空中起起落落的金色虫影。刀王单道:“积积大王,螳螂向您请战,请您让我去把这两只该死的蚂蚁碎尸万段!”
“你一虫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小积积阴阴地道,“把箭英爵带上,射他们落地。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螳螂领命,背负毛毛虫飞上天空,朝两只蚂蚁追去。一见有敌虫袭来,小五金翅一振,往山下飞去,速度不快也不慢,哄得刀王单吼叫连连,急赶不止。
我们的阿三先生坐在背上,空闲无事,不断挑衅:“哎哟,好大的螳螂,我好怕怕哦!哇,还有会射毛的毛毛虫,你丫的毛射光了,也彩绘一下遮遮羞嘛,都露光了你。哈哈哈哈……”
他一边骂一边笑,一边笑一边狂抓小五后背。小五负痛一摇,差点没把他摔下背去,气得他大嚷道:“小五,你小心点飞好不好?再摇摇晃晃的,瞧我回去不告诉老大,让他扣你的分。”
小五一愣:“扣我的分,扣什么分?”
“扣你的黄蜂啊!前些天小阿纹派黄蜂来送信,说他们开了一个小黄蜂武术学院,想请我们当教练。这些天老大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若被他知道你飞得摇晃,肯定会扣掉你的黄蜂学生,充到他的班级里去的。到时你当一个没有黄蜂的教练,那可就逊到家啦!”阿三说道。
两只蚂蚁在这里解释扣分,紧追不舍的螳螂猛一咬牙,往前疾冲几米。他背上的毛毛虫不顾危险一跃而起,将满身毒刺射向两蚁。就听“哎哟”“哎呀”两声,小五打了个转儿,和阿三一起坠了下去。
地面上,狂追而来的小积积听见叫声,喜出望外,大声道:“好,好,两只蚂蚁摔下来了。小的们快上,谁抓到他们,我便一个星期不打他。”
这个看似没什么吸引力的奖励,却令他身边的两只昆虫欣喜若狂。闪电瞎多脚齐动,以极速冲向两蚁摔下的荆棘。独尾伤跑得没他快,尾针却不甘虫后,先他一步刺向荆棘。
然而不论他们多么迅捷,都只是徒劳。就在他们扑至的同时,小五驮着阿三,一摇一晃又飞了起来。阿三哈哈大笑:“哎呀,我们好啦!哎呀,小毛毛虫没射着。来,小积积,快来追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