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调动真气,初八都会经历一番记忆的痛苦。但是,经历这番痛苦之后,她的内力便会更进一层。
按鸟婆婆的形容,初八感觉已经突破了第五层障碍,到了第六个层级。就在突破大关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的一些片段,渐渐连成一线,形成一段完整的链条。之所以说是一段,因为她只记起自己前世的种种,而非今生的前几个年头是如何度过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在哪里,当时她是如何与父母失散的?
初八蜷缩着坐在床的角落里,幔帐遮住了光线。床上很晦暗,一如那个狼来了的夜晚,她躲在暗格里,耳闻目睹了那匹恶狼的兽行。
或许是早有预感,连汉和魏诺在建这栋别墅的时候,偷偷装了一个暗格,不算怎么先进的技术或是多么精密的制造,只是以防万一用的。而这暗格,也没有建的多大,只够一人藏身而已。每当连未语想起这个暗格的时候,能深深感受到父母对她的爱护。
外面有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连汉从抽屉里拿出手枪和子弹,魏诺把连未语从床上拎起来,带到他们屋中的暗格藏了起来。魏诺再三嘱咐连未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否则,连家的仇,无人能报。
魏诺才刚把连未语藏起来,苏卫城就一枪崩开了门锁,踩着一双军勾靴走了进来,踩得地板发出凄凉的响声。
苏卫城端着手枪满屋找了找,就连衣柜、窗帘和床底都掀开来仔细查找,确认没人之后,便阴笑着说,“大嫂,卫城是来保护你的,不要害怕。”说到“不要害怕”时,那语气已经极其暧昧。
魏诺冷笑,“你保护的很好,我没事,只要你出去了,屋内就连贼都没有了。”
苏卫城不甚在意,笑意很深,缓缓靠近站在床边的魏诺,身贴着身说,“卫城确实是个贼,是个只对大嫂的心有窃意的贼。”
说完,苏卫城一把将魏诺扑在床上,狠狠撕扯魏诺的衣服,魏诺奋力反抗,苏卫城拿着枪抵在魏诺太阳穴上。
魏诺笑的很恣意,笑完之后,一条腿猛地一蜷,差点踢上苏卫城的要害。魏诺把苏卫城彻底激怒,苏卫城把枪扔在一边,再不奢望魏诺会乖乖配合,肆意而为,以求发泄这许多年,追逐而不得的余恨。
魏诺尽量隐忍不发出任何声响,但连未语听着母亲不发出声音却只有男人诡异的急促呼吸,便悄悄打开暗格看了一眼。连未语怔在原地,头脑不能反应。魏诺发现连未语从暗格里探出头来,只能拼命用眼神和口型让她藏好。
连未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藏进去的,就这么蜷缩在黑暗中,眼前和耳边充斥的都是母亲耻辱和凄然的眼神,挥之不去。
直到听到两声枪响,紧接着是苏卫城懊恼的叫喊和持续的兽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未语再次听到军勾靴踏着地板的声音,门被狠狠带上的声音,好像还有远远传来的父亲的咒骂声,和另一声枪响。
车子发动,然后远离。连未语一直缩在暗格里,不一会儿,就有浓烟钻进了暗格里。连未语咳了几声,灵魂终于被拉回了现实,她从暗格里出来。
连未语怔在原地,定定看着母亲瞪着的双眼,是带着满满的恨和诅咒。连未语拖着身体到了母亲身前,颤抖着双手阖上母亲的双眼,默念着,妈妈,等着未语,终有一天,让他生不如死!
忽然想到了父亲,连未语急匆匆出门往楼下跑,可是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在浓烟和炽烈的火光中,她找了许久,才在厨房找到了连汉。
连未语把手放在连汉鼻端,发现他还有呼吸,随即晃动连汉的身体,大呼,“爸爸!爸爸!”
连汉慢慢睁开双眼,看到连未语的瞬间,眼睛突然大睁,焦急的追问,“孩……孩子,你……你没事吧?”
“爸爸,走,我送你去医院。”连未语哭着拼命摇头。
连汉拉住连未语的手,摇摇头,“未语,听爸爸说,这里就要爆炸了,你快走!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想着报仇!爸爸只要未语好好活着!知道吗?”
连未语哭着,继续摇头,“不!未语要为妈妈报仇!爸爸会活着的,走,我们去医院!”说着,她试着把连汉扶起来,却发现他身后几乎都是枪眼,血已经蔓了满地。
“唔……”连汉闷哼一声,眼皮渐渐合拢,还在不住的念叨着,“未语……要……好好……活着……”
连未语远远看着承载了她十二年幸福的地方,在一片大火中爆炸、坍塌,犹如她的幸福和单纯,也在片片崩塌。
黑杀会的弟兄们来的时候,连未语已经躲进了附近的树林中。看着黑杀会的人灭了火,并且找到了连汉和魏诺的尸体,连未语才从半山的另一边逃走。
三天后,是连汉和魏诺的追悼会,连未语意外出现在殡仪馆的灵堂。
苏卫城看着还未长成的连未语,想到魏诺的种种推拒,便眯起眼睛,有了一个决定。苏卫城走到连未语身前站定,十二岁的连未语只到他腋窝的位置。苏卫城微微俯下身,面色极尽悲恸,“未语,那晚你在哪?”
连未语淡淡的看着苏卫城,虽然心里充满了恨意,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剜下他伪善的面具,但面上还是做出一个丧父丧母的小女孩儿,该有的伤心和彷徨。
“那晚,我和瑾璇在一起。”
苏卫城面色一松,“瑾璇啊!那晚我也在家,怎么没看到你们?”
“我和瑾璇去游艺厅了。”
苏卫城暗暗长出一口气,随即很疼惜的抚了抚连未语的脸颊,“乖孩子,不要怕,以后就去叔叔家住,和瑾璇做个伴!”
连未语抹着眼泪点点头。这,是一次危险之旅,是一条危险之路,与狼共舞。
与所料丝毫不差,像苏卫城这么没有道义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养育连未语而已?他想的,是以连未语为慰藉,代替她母亲,来偿还他认为欠了他的情债。
初八把头埋进腿间,双拳紧握,青筋蹦出。可惜,就在最后一刻,她没能成功,她没能让苏卫城死,倒是还了她欠瑾璇的情谊。
如果没有瑾璇,怕是她早就被苏卫城得手多少次了。六年,瑾璇时时刻刻戒备,分分秒秒保护,为此,她们被人说是“百合”,瑾璇失去了和暗恋的人约会的机会,让别的女人闯进了那个男生的心中,两人只能兄弟相称。
为了保护她,瑾璇从未叫过苏卫城爸爸,还出口就是鄙视和谩骂。其实,苏卫城很疼爱瑾璇,而瑾璇,也很爱苏卫城这个父亲吧。不然,怎么会在关键时候,为他挡枪。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啊,平时再骂再生气,他们始终是父女!
初八渐渐把情绪放松,倚靠在墙壁上,深呼吸,敛下眼睑。
是啊,这是前世!一切不能重新来过,即便是重新来过,她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再想上次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候,还是顾及到瑾璇的生命。所以,她没法后悔。
一行泪水从初八眼眶涌出,她紧闭双眼,让那些无法控制的前世,就留在前世吧。现在的她,很虚弱无力,只想窝在那个微凉的怀抱里,呼吸让她安心的味道。
这么想着,初八听到有人敲门。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床上下来,说道,“进。”
门开了,却不是她以为的叶络,而是苍泫。
苍泫端着一壶热茶放在桌上,倒了一杯递给刚坐在凳子上的初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初八微笑,“刚才进府的时候,不好意思。”
苍泫看着她出神,笑笑,“没什么。”
“叶络现在哪里?”初八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
苍泫神情恍惚,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叶络在哪。初八瞥了一眼苍泫,随即一笑,“那我自己去找找看吧,反正我这侯府也不算大。”
言罢,初八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苍泫一把拉住初八,“要不,要不我去给你叫主子过来吧,你还是休息休息。”
初八一愣,眼神微眯,“发生什么事了?”
苍泫张张口,又闭上,垂头,摇头。初八垂眸想了一下,随即说道,“那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吗?”
苍泫忽然抬头看着初八,一副被料中心事的样子。初八皱眉,阔步走了出去。
初八找遍了侯府的各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叶络,最后还是癞子告诉她,说叶络和赫连婷去了湖心亭那里,刚才还让人送了茶果过去,赫连婷的马车还在门外,这会儿两人应该在那。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的感应,还是她胡思乱想了,反正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过去。可是,她就偏偏听不进去,好奇心让她还是双腿不听使唤的往湖心亭走去。她一路走的很慢,脚步很轻,但是,就在距离湖心亭还有些距离的梅林中,她顿住脚步,心如刀绞。
湖心亭中,叶络和赫连婷拥在一起。她看不到叶络的表情,可,赫连婷在幸福满足的笑着,她读得懂,那里面,有着深深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