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赫连沅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把眼神收回来,把弯刀插进刀鞘,跨在腰间。又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试了试,然后看向初八,顺便看向她手中的剑,严肃说道,“这东西进了林中不顺手。”
初八下意识是从靴子的夹层里摸匕首,转念一想,不行,上次在晋城城楼上赫连沅见过这匕首,现在拿出来,怕是有些事就捂不住了。初八笑笑,随手挥舞两下手中的长剑,“砍树枝还挺管用的。”
赫连沅敛下眼睑想了想,随即抬眼看了初八一眼,点点头,便转身,“跟紧我。”然后还是把匕首放进靴子的夹层,拔出腰间的弯刀,走几步就要砍一下挡了视线的树枝和丛生的荆棘。
“嗯。”初八紧跟着赫连沅,有人在前面开路,她走起来顺畅多了。只是,在不经意间,她看到赫连沅手臂和腿上被树枝和荆棘划破皮肤,涔出的丝丝血红。
这是深山,没人会轻易进来,即便进来,也很难出去,所以,这里本没有路,全靠赫连沅在前面开路。她是他的属下,他完全可以命令她来开路,他自己享受舒适。
原本心中盘算着在林中可以攻其不备,即便她杀不了他,估计他也在这深山里活不下去。
此刻,初八就在赫连沅背后,想偷袭他,可比在战场上的时候容易多了。而她,却只犹豫,始终没有高举手中长剑挥向他。
赫连沅仍是手握弯刀,随手砍掉面前和脚下的磕磕绊绊。他左手把着树枝,右手持刀砍向树枝,当刀触到树枝的一刻,他感觉到了左手的异常,但是此刻收刀已经来不及了,刀已经砍了上去。
赫连沅身子往前一越,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身子又转回来,一把将初八推倒,他的身子整好进了原本可以躲过去的机关里。赫连沅脚底的大网一收,整好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吊在树上。
初八忽然被推倒在地,正要骂人,便眼睁睁看着本可以躲过去的赫连沅被网住吊起来,狼狈至极。
赫连沅尴尬一笑,此刻还有闲心开玩笑,“哼哼,幸好是朕被吊起来。”然后就去靴子的夹层里摸匕首。
初八眼睛一眯,握剑的手收了收,紧了紧。
就在初八犹豫的同时,赫连沅已经拿到了匕首,正在割裂特殊材质的网兜,而四周传来嗖嗖声,好似金属快速划破空气飞速而至的声音。
初八神经绷紧,动了动耳朵,发现那声音并不是朝着她来的,而是……初八想也没想,抬剑狠狠扔向吊在半空的赫连沅。
“谢谢!”赫连沅拍了拍初八的肩膀,笑着说道。
初八深呼吸,抿唇,嘴角微牵,她猜想她脑袋可能进水了……
如果她把剑扔向赫连沅胸口,哪怕什么也不做,赫连沅此刻肯定一命呜呼,不是胸口很艺术的插着一把剑,就是变成了刺猬。可她偏偏把剑扔向吊起网兜的那根绳子上,还扔的那么及时那么准。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安了。不过她又想了想,不杀赫连沅也对,不然他死了,大渪那个痴傻太子也得死。就算为大渪太子做点好事吧,暂且不杀赫连沅,等他放了太子再杀也不迟。初八这么想着,觉得很合理,路上基本没有再对赫连沅动手。
至此,赫连沅已经能参透叶络的谋划了,原来是故布疑阵让他以为陷阱设在狼牙关,同时前后夹击,目的就是为了把他逼进真正的陷阱所在地。
深林很大,叶络不可能在所有地方都设陷阱,所以,后边的路,赫连沅仍是在前,手中多了一些石块和随手抓来的小动物,小心翼翼的用石块和小动物来试前面是否有机关。用这个办法,他确实躲过了很多机关。
不过这些东西都太轻了,当遇到脚下有陷坑时,就略显不足,所以,他和初八华丽丽的中招。
赫连沅在前初八在后,脚下不稳当,初八趴在赫连沅的背上,两人失去平衡。赫连沅半空旋身,抱紧初八,三百六十度旋转飞身而起,然后一个后空翻落地,站稳。
赫连沅站定,看了坑洞一眼,觉得这不是叶络的机关,应该是深林中的猎人挖的陷阱。以他对叶络的猜测而言,他觉得叶络要是挖个坑,里面肯定放剑刺林或者一窝毒蛇,不会这么干干净净。
初八也伸头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还是跟着高手保险,不然以她现在的功夫,八成还是会落到坑里。
赫连沅俯视初八的黑黄的一张小脸,五官小巧精致,不像是男儿的五官,如果是雪白精致的肌肤,会是怎样牵动人心的模样?这么想着,他竟有种奇怪的情绪在翻覆。
初八自然而言从赫连沅怀里脱出来,拍打拍打身上的浮灰,“看来之后要找更大的石块来试路。”
半晌没听到赫连沅说什么,初八回头看了看,此刻赫连沅眼中不一样的情绪已全然收起来,淡淡的应声,“嗯。”然后快几步,还是走到初八前面去了。
此刻已是晌午,两人均是一天一夜没进水米,此刻正安静蹲在一处,守株待兔。兔没待来,待来一只麋鹿。
好东西!初八赞叹。可惜,没带上胖子,不然又可以饕餮暴殄一顿。
初八还在径自YY,赫连沅已经把麋鹿放倒,利落的收拾起鹿皮,折了简易的容器盛鹿血,然后开始片鹿肉。
初八从树丛里窜出来,看赫连沅利落的手法不禁再次对他赞叹,“要是不知道你是皇帝,还以为你是厨子呢,看着刀法,帅呆了!”
赫连沅抬眼看初八,不解,“什么是帅?”
初八一愣,帅就是帅,他不懂?
“嗯……可能是大渪的俚语,尔吉没这种说法吧。本意是长的好,现在这场合用起来,意思是手法比较俏,让人艳羡,并且自叹难以企及。”
赫连沅点点头,继续片肉,然后递给初八,“反正就是好话呗?”
初八品着鲜肉,“嗯!”腹议,属下怎么敢说陛下的坏话呢,就算说,也得在肚子里说。
赫连沅也一边片肉一边吃,不一会儿,两人就把麋鹿身上最好吃的部分吃光光。
“看你这么瘦小,没想到这么能吃。”赫连沅话语平平,听不出是称赞抑或挖苦。
初八也索性不去管是什么意思,反正吃饱了比较重要。
两人吃饱喝得,赫连沅估摸了一下,应该可以在入夜前走出深林。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山里却莫名布满了雾气。此时正值晌午,按理来说,不应该雾气缭绕,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一会儿,初八听到附近响起吱吱的叫声,而且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初八和赫连沅立马引起警戒,背靠背观察四周的环境。
初八正在环视周围,不经意间微微抬头,看见一双灵动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她。初八一笑,那双大眼的主人也学着她的样子呲牙笑,初八大笑,它也大笑。
见初八还是挺亲切的样子,小猴子从在枝桠上欢蹦乱跳,一会儿的功夫,从密林中现出密密麻麻的一群小猴子来。
初八神情放松,赫连沅感觉到初八放松,转首过来,初八一指,赫连沅也看到那群小淘气站满了树桠。
赫连沅一皱眉,瞥了一眼正在跟小猴子们做鬼脸的初八,不禁轻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这么说着,赫连沅也稍稍放松神情,转身和初八并肩站着。
可怕的事,只在一瞬间发生。
刚才还萌翻了初八的小可爱们,变身为嗜血的小恶魔,齐齐冲向麋鹿的尸体进行蚕食。眨眼的瞬间,麋鹿就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具骨架。
小恶魔们抹抹嘴巴,明显没尽兴,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赫连沅和初八身上。它们盯了许久,显然蠢蠢欲动,但好像知道这麋鹿是赫连沅放倒的,也要评估一下眼前两只的危险性。
最后,它们选择了,不顾危险,享用美食。
一旦决定,小恶魔们个个儿呲着锋利的牙齿,冲着初八和赫连沅奔来。初八还对小恶魔们的变身瞠目结舌中,来不及反应,要不是赫连沅反应迅敏,估计初八就被刚才和她温暖互动的小恶魔咬上了脖子。
赫连沅一手抓着初八的手臂,一手挥舞着手中匕首。刚才他为了方便宰鹿,把弯刀放回了刀鞘,此刻另一只手被占用,这只手不断挥舞才能勉强保命,根本没时间和机会换弯刀。
初八被赫连沅拽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反应过来,手中的长剑便利落的挥舞起来,每个弧度都能解决一沓小恶魔。只是,这小恶魔好像穷之不尽,源源不绝;也好似不死之身,刚才明明被她身首异处,竟然还能分体冲过来,不过还好,身体那部分辨不清方向,经常就不知道冲哪去了,不然还真是要了亲命。
赫连沅腾出手来,从身侧抽出弯刀,和初八背靠背作战确保全方位无死角,不给小恶魔们可乘之机。
但是,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不被它们吃了,也要被活活累死,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到解决方式。现在是白天,都能出这些东西,显见它们不是怕阳光,但是他也不敢赌,它们是不是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