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夫子。”听见这声音,安云初平静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快走几步,深深的一个鞠躬,“这位是新来的师妹。”
“夫子。”宝闲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也礼貌的鞠躬行礼。
虽然她不知道这位老者是谁,但是从安云初那微带异样的声音与神态里,可以看的出他对这位夫子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敬意。
所以不论这位老者是何人,在这书院有何等地位,光凭这一点宝闲就能断定,这位老者一定是位有着真才实学的老人家。
“唔,正好,云初,还有那个小丫头,快过来帮老夫晒晒这些书。”
“真是人老了,弄了这么些就有点累了。”
穿着破旧道袍的老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正蹲在地上,胡乱的撸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然后继续小心翼翼的翻弄着那些书本。
“是,夫子。”
宝闲诧异的看了一眼安云初,却见他已是神色如常的蹲在了地上,开始翻检着那些书籍了。
有些无奈的看了眼面前满地的书册,宝闲还是乖乖的蹭到了安云初的身旁,拿起一本书册将它摊平。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者背对着她拿起地上的一本书,似乎是发现有了霉点,便随手用衣脚擦净,却突然开口问道。
“回夫子,我叫宝闲。”
“嗯,宝闲?”
“是。”
那老者动作一停,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似不经意的呵呵笑道:“宝字当头的名字可真是少见了。”
“夫子……”宝闲神情不由一僵,却是不知如何接话了。
虽然老者看似只是一句戏语,可是安云初却有些惊异的抬头看了宝闲一眼。
“呵呵”,老者将书小心的放在地上,手指抚着微旧的书页,眯着眼慢悠悠的道:“闲丫头,莫紧张。”
说完他又招了招手,“过来,丫头,到老夫跟前来。”
宝闲有些疑惑的抬头,却见安云初在一旁抿唇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是,夫子。”
“丫头,云初带你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夫子,我……”宝闲低着头此刻心里竟有些不安,迟疑了片刻,才道:“夫子,我是经过夫子谕进来的,所以……”
“所以你的才能其实并不能达到书院的要求,”老者摇了摇手中的书籍,不在意的接口道:“是吗?”
“嗯,”宝闲眼睛一亮,倏的抬头望向老者,“不知夫子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笑眯眯的老者一脸慈祥,即便是那可以夹死苍蝇的皱纹也显得如此的和蔼可亲,额头的一道深长伤痕,经过岁月的流逝也终是磨浅了不少,即便曾经多么的狰狞,此刻在这书籍与阳光之间,也显出几分祥和。
老者笑的很舒畅,似乎没有什么阴霾可以在他的笑声中隐伏,仿佛他生来就是和阳光一同存在的一般,再深的黑暗都无法接近他分毫。
看着老者眼的笑意,宝闲的心不由的平静了许多,她也报以同样的微笑回望着夫子。
“丫头。”老者似乎对宝闲的态度很感兴趣,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你觉得你需要达到那些要求吗?”
看着宝闲神色一怔,老者甚至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不,不需要。”宝闲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向老者,再次重复道:“我不需要。”
“你瞧,既然你都不需要,”老者一拍双手,抬眼看了看天,“那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宝闲深深的看了眼老者,心里却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开始就可以看出老者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他却有着比任何人眼神都更澄亮的双眼。
这是一位可怕的老者,即便是那些练武之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出她的厉害,毕竟出自北山北的武功是绝不可小觑的,可是老者竟能一眼识破。
此刻宝闲心里有了深深的疑惑:到底这位老者真的是位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还是已——返璞归真。
似乎看出了宝闲的惊疑,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点了点,道:“闲丫头,有时候事情想的越复杂,离事实的真相却可能越远,不要忘了,心永远比眼睛更敏锐。”
一直在默默低头晒书的安云初,听到这话,抬头微带疑惑的望了望宝闲和夫子。
两个人说话,便跟打哑谜一般,他是完全听不懂。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就不是有八卦之心的人,看起来新来的这位师妹已经消了心中的疑虑,那便已经足够了。
他望着宝闲安慰的笑了起来。
“云初,你过来。”老者看着宝闲兀自低着头,便回身对着安云初招了招手,“来,这本《括溪梦谈》,你先拿去看看,等看完后你再来找我。”
“是,夫子。”
※※※
直到离去宝闲还是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跟在安云初身后,想了许久,才问道:“师兄,那位……夫子到底是何人?”
安云初脚下一顿,脸上显露出了一丝迷茫,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嗯。”宝闲不由一惊。
“夫子会偶尔出现在小藏馆,但是通常是在晒书的时候,我不知夫子到底有何本领,但是我只知道,在我迷茫时,夫子总能够给予我最重要的帮助。”
宝闲想了想,继续问道:“那……没有人知道夫子的身份吗?”
似乎这句话让安云初很困惑,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好像从不曾有人提起过,也没有人打听过什么。”
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就仿佛从没有人知道过夫子的存在一般。”
宝闲皱了皱眉,“怎么会,难道去小藏馆的人都不曾提起过夫子的存在?”
“没有,”那好看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这样的问题让他很困扰,“似乎去过小藏馆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将夫子的存在隐藏了起来。”
宝闲点了点头,却是若有所思的想起了老者额上的伤痕。
是怎么样的人才会对夫子那般温和的普通人下这般的狠手了?即便那痕迹已是淡了许多,宝闲却依旧可以从哪里嗅出令人惊悸的阴狠,似乎出手之人的狰狞近在眼前。
那绝对是致命一击,那伤痕中似乎可以看出,出手者心中那必死之心的杀意,更可怕的是在那般的伤痕下,夫子竟然活了下来。
是奇迹,或者其他,宝闲就不得而知了。
“别想太多了。”安云初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波澜无惊,“我看师妹眉头舒缓,想来心中郁结已经消散不少了。”
“是。”宝闲此刻内心是真的无比感激这位面冷心内的师兄,只能以鞠躬表达自己的谢意了,“真的是太感谢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