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几步路,转过树丛,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亭中的舒苏当先一步跑了过来,抱住她的胳膊直撒娇,而斐轻扇则是跟在她身侧,对着宝闲颔首轻笑,竟是难得一次正经的没有拿着折扇臭美了。
“几位先生,师妹已经带到了。”安云初揖了一礼,然后低着头,表情谦恭的站到了一旁。
“恩。”
宝闲抬头,便见刚才那位首士正和两位须发花白的夫子,坐在凉亭内悠闲的喝着茶,石桌上还摆放着数卷卷轴。
见宝闲到来,那首士和他对面身着黑色长袍,鹤发鸡皮的精瘦夫子则微笑的点了点头,唯有坐在正当中的一位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只是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这位夫子身材欣长,双眉斜飞人鬓,目光内敛,即便是满头白发,昭显年华已逝,却依旧不损他的气度,只是为他更增添了成熟的魅力,想来他年轻时也定是位风神俊朗的美男子。
虽然这位夫子看起来最为年轻,可是却不难看出,三人之中,明显是以这位夫子为首的。
见几位夫子皆望了过来,宝闲低头上前一步揖礼,不慌不忙,礼貌的道:“几位先生,宝闲有礼了。”
身着黑袍的夫子端着茶杯,和颜悦色的道:“丫头,不必拘礼了。”
舒苏表情得意的站在她一旁,揪着她的衣袖便对那夫子,道:“先生,先生,你看我家宝闲可绝对的是乖巧懂事的,而且还聪明无双,只要你收了她,那绝对没话说的。”
那般夸张的神态好像说的不是宝闲,是她自己一般,骨子里那股自信就跟火花一般,噼里啪啦直往外冒,宝闲只觉得快把自己炸的青烟直冒了。
“呵呵,舒苏啊,你莫急,我们自有考量的。”那夫子神色慈祥的看着舒苏,一件洗旧的黑色长袍穿在身上,却依旧显得很是精神。
“可是,先生——”
舒苏刚有些不满的想继续劝道,却觉得衣袖下的左手被人狠狠拽住,她诧异的回头,却见宝闲对她摇了摇头,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那夫子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可看着舒苏的眼神却无比柔和,见舒苏没有答话了,便转头望向宝闲,道:“宝闲,老夫问你,你现在会些什么?”
宝闲闻言,不禁垂目,在自己的心里仔细的斟酌许久,却发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武功也已经失去了作用,而其他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皆只能心里一一滤过。
细数片刻,宝闲很无奈的发现,此刻自己竟是无一样可以拿的出手的,便不由有些呆愣了。
舒苏见几位夫子有些诧异的看着发愣的宝闲,便小心的伸手戳了戳宝闲。
“咳咳。”宝闲慌乱的收回脑海里的想法,目光微带闪烁的开口,道:“好像……什么都不会。”
那位面无表情的的夫子闻言一挑眉,正准备在卷轴上记录的笔,便不由的顿在了空中,“什么叫——好像都不会?”
“回先生的话,就是……我现在除了会写一点字,会看一些书以外,”顿了一下,偷眼瞧了下夫子脸上的神色,宝闲方才肯定的继续道:“便,什么也不会了。”
“琴棋书画没一样会?”
“都不会。”
“诗词歌赋也不懂?”
“不懂。”
“那刺绣做饭总能拿得出手吧?”
“……也不太会。”
“那,那武功你总会了吧?”
“额,还是不会。”
……
冷场,冷场,再冷场。
唯有众人怜悯的眼神,让宝闲知道,此刻这些人的心理还是在活动着的。
长时间的冷场,导致的就是宝闲无法预料,下一个话题会是什么了,便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宝闲努力的思考了下几位先生还会问些什么,却发现好像能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很显然,对于这个学生,几位夫子已经很无奈了。
那位本一直笑眯眯的首士,脸上的表情此刻也有些僵硬了,过了盏茶时光,方自长叹一声,道:“书院自分文院和武院,两院之下又分数目,你如今什么基础都没有,我们也无法安排什么,只能建议你先选择文院,然后这几天认真看看可有适合你的。”
说到这,那首士看了她眼,见她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便才继续道:“之后……你再自行选择。”
黑袍夫子微微一笑,眼峰扫过皱眉又想插话的舒苏,接过话,道:“首士的这番话是对的,你的路只能靠你自己来选择了,如今你这块白布是用作裁衣,还是制作帘布或是用做其他,便是你自己的路了。”
那严肃的夫子虽没有发话,此刻却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宝闲一边听着两位夫子的话,一边在心里快速的思考着。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如果是其他能进入书院的人,想来在某一方面必然已是有出色之处了。可是现在却来了个一问三不知的,在几位夫子看来,就只能用资质有限这四个字形容了。失望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可是即使是这样,这几位夫子却还是能婉转的告知于她,唯恐伤害了她的自尊。
她不免有些自嘲一笑:没想到师傅说过的练武奇才,此刻才别人眼中竟也有当废材的时候了。
“那便依先生所言了,谢谢几位先生的指点。”
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夫子见宝闲能坦然接受,面色不似做伪,望着她的目光便不由暖了几分,然后这才低头拿起来笔在卷轴上写了起来。
寥寥数行之后,又从右侧拿起一根狭长的竹片,对着卷轴将上面的字句认真的抄写下来,然后这才抬头,招了招手,示意宝闲上前。
“这是你的书院证明,上面有你的入学号以及屋舍号,后面你需要领取的东西皆要依靠这个,所以你定要妥善高管好。”说到这,夫子神色一整,厉声的问道:“你可记住了。”
“学生记下了。”宝闲双手接过竹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恭敬而认真的回答到。
几位夫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挥了挥衣袖,只带走那已经立在一旁许久,显得毫无存在感的安云初慢慢离去。
见黑衫缓缓融入那夜色中,舒苏这才转过身,面带忧虑的抱住了宝闲。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反手抱住那柔暖的身体,宝闲却是不由叹息一声:看来自己在书院的日子并不会多好过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一个不受重视的学生,注定了自己会被放养,那也自由了许多。
期望越高,被困在笼子的可能就越大——这是宝闲一直就明白的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