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慧的人事关系在大杨乡教育组,丰德昌拿着教育组开具的介绍信到洛西县教育局,教育局把档案整理后经过密封,连同介绍信送到县人事局,下午,丰德昌找到人事局管人事调配的刘科长,刘科长把介绍信一看,陈着脸慢慢说公章不在,他明天还要到地区开半个月会,让丰德昌等等再来。
丰德昌从县人事局出来,心中烦闷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碰见师范同学叱云升,叱云升拉着丰德昌的手,说自己现在已经调到县教师进修学校教书,请丰德昌到办公室聊一会。丰德昌也就说了今天调动遇到的事,叱云升说:“那个刘科长啊,听人说贪得很,雁过拔毛,他那样说,无非是想得点好处,这些你不明白吗?还讲究在社会上混!今晚你到家里把他拜访一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一句话让丰德昌恍然大悟。到了晚上,丰德昌拿了一条阿诗玛烟,按照叱云升提供的地点,敲响了刘科长的家门。
刘科长见丰德昌手里有货,立即热情地堆满笑容,又是倒水,又是让座,热情的程度与在办公室的冷若冰霜截然判若两人。寒暄了几句,刘科长让丰德昌明天早晨上班来早点,丰德昌知道事成了。
第二天,丰德昌拿着调令回到铜州市军台岭区,将手续办到高台乡云岭小学。让人不满意的是,学校不在市区,离军台岭区委有三公里,不通公交车,完全靠步行。石书记说,现在先将就一段时间,随后想办法到市区。丰德昌没有办法,只能这样!虽说学校条件差一点,但这总比两地分居好一些。秋季开学前,丰德昌在市区靠近学校的地方租了一间民房,经谢师傅介绍雇了一辆卡车,把大杨乡的家当拉过来,就算在铜州市安下了家。
说是家,其实是一个临时住所,它坐落在彩虹沟,是高台乡管辖的一个城乡结合部村,村里的耕地早就被厂矿单位征购,山坡上还有一些地,但没有村民去耕种,现在早已是荒草连天。村民的经济收入除了出租房屋外,主要依靠在征地单位干长期临时工,或者在街边摆个饭食摊点,或者做些小生意。
丰德昌租的房子就在一进大门靠左手的二层楼上。房子不到十四平方,靠北墙放一张双人床,靠南墙摆放一套新做的四组合家具,中间有一尺多宽的过道。进门靠右手处放着案板灶具,床和灶具中间摆着一张沙发,可以折叠,晚上拉开就是一张床。
当丰德昌和何雅慧费尽力气把家收拾停当时,夫妻俩累得腰酸腿困,由于激动,他们俩仰天横卧在床上,在摸索中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把一股希望和一种信心相互传递,因为他们明白,这就是他们夫妻漂泊异乡的窝,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窝。
一九九一年八月三十日,军台岭区所有学校都在做秋季开学准备。今天也是乡政府教育办要求何雅慧到学校报道的日子。
清晨,丰德昌六点爬起来准备好早餐,夫妻俩一起吃完后,带着干粮和蔬菜,一块出门顺着柏油马路向彩虹沟深处走去。
云岭小学坐落在彩虹沟东塬,离丰德昌租住的房子不到三公里。
太阳刚刚露出了半个红脸,金色的阳光穿透云雾沐浴着山川,沟道两边,树木苍翠,草木茂盛,到处是郁郁葱葱,到处是满眼绿色,到处是鸟儿无忧无虑的鸣叫。忽然,吹来一阵清风,空气中到处流淌着清爽凉快。
经过一片居民区,来到铜州市防水材料总厂,柏油马路到了尽头,一条通向东塬的简易石子路出现在眼前。丰德昌望了望开始陡峭的山势,看看周围稀少的住家户,刚才那种喜悦和兴奋顿时消散,代之而来的是一股深深地忧虑。他看了看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妻子,想拉着她的手一块走,谁知何雅慧愤怒而粗暴地将手甩开,丰德昌知道何雅慧此时心里一定很难受,想说些什么话安慰安慰,却不知说什么,从哪儿说起,想了半天,刚说了半句,不要紧,这是临时的,立即就被何雅慧低声打断,闭嘴!我不想听解释!于是,丰德昌不再言语,跟在何雅慧身后,顺着蜿蜒盘旋而又坑坑巴巴的山路向前走。
来到一个拐弯处,大路旁出现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显然,这是当地村民来回上下的捷径,丰德昌快走两步爬上去站稳,然后扭身回头,伸出一只手给何雅慧,何雅慧看了看陡峭的崖势和只有一脚多宽的路,转身抹了一把眼泪,停了好半天,稳稳神,这才极不情愿地伸出手,被丰德昌用劲拉了上去。上了土崖,山坡渐渐变缓,远处可以见到看见山顶。夫妻俩就这样一前一后艰难地向上爬,谁也不说一句话,很快就来到山顶。
站在塬上,眼界立即开阔起来。但何雅慧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困得不想迈开走路,于是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草上,看着隐没在川道里的城市,竭力想寻找自己居住的彩虹沟,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失望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继续向前。
塬上宽阔平展,小路与大道交汇在一起,沿途一片又一片翠绿的苹果树忽然让人眼前一亮,刚才灰暗的心情渐渐轻松明朗。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云岭小学。
从远处看,云岭小学处在几个自然村中间,坐北面南,黑色的栅栏式大铁门,两边白色的墙上分别写着八个大字:教书育人,培育英才。走进大门,道路两边是约四、五亩大的苹果园,果园往北靠右是三排教室,左边是操场,最北边是一排青砖窑洞,约有十多孔。
丰德昌正在观望,中间窑洞走出一位中年男人,问他们找谁,丰德昌说明来意,中年男人立即满面春风的说,在开学前召开的校长会议上,他已经知道何雅慧要来学校,不料想今日早早来了,说着将他们夫妻让进窑洞,连忙让烟倒水。
走了四十多分钟的山路,还真有点干渴,丰德昌和何雅慧一连喝了几杯茶水,中年男人这才说自己姓邵,负责学校工作,丰德昌连忙说,媳妇才来学校工作,请邵校长多多关照。
闲聊了一会,邵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钥匙,起身打开隔壁窑洞的门,顺手交给何雅慧一把,说这是给何老师安排的办公室,本来要亲自动手打扫卫生,由于开学太忙没顾上,请何老师谅解。
丰德昌推开门,还没有去进去,里面立即扑来一股霉湿味。看看里面,大约有十多个平方,一张单人床板,下面拿两排砖支着,上面乱七八糟地堆着旧报纸。一张办公桌,大概是七十年代的一头沉,上面放着粉笔、墨水和教具。靠床的地方,放着一张学生课桌,显然是用来做饭或者还有其它用途。
丰德昌让何雅慧站在外面,自己头上顶着一张报纸,拿了一个扫把,从里向外把灰尘和杂物一股脑扫出门。等灰尘落定后,何雅慧这才拿了一块抹布,端了一盆水进去,把桌子和床板齐齐擦了一遍。等收拾好一切已经十一点多了,邵校长叫丰德昌和何雅慧吃饭,他们夫妻从集体灶上打了两碗汤面条,要了一份炒洋芋片和两个大蒸馍,坐在门口花园花墙上吃了。下午,何雅慧接受了六年级两个班数学课的教学任务,简单看了看教材,和丰德昌一块回到家里。
这几天,何雅慧的心情坏透了。虽说自己调进了铜州市,算是从农村走进城市,但没料到工作环境却是从平原升到高山,工作岗位是从中学降到小学,这一升一降让她无可奈何,心情十分郁闷,散步时无意来到沟边,有时竟产生跳下去的念头,吓得丰德昌不断地开导和宽心。早上,丰德昌一路陪着她步行上山到学校门口,下午,又踏着放学的点来接。慢慢地,何雅慧适应了这种生活。不久,高台乡教育组又给学校分来一位叫李安玲的中年女教师,刚好她们家就在何雅慧租住的民房附近,于是,何雅慧和李安玲早晚相跟着来回跑,丰德昌这才少了接送之苦。
好久没见田八斤了,今天上班没有多少事,丰德昌一高兴就来到市政府。如今,田八斤已经升任秘书科科长,中午,他不让丰德昌走,打电话约了两个高中同学,决定吃饭小聚一次。
田八斤和丰德昌来到田园大酒店订好的包间,服务小姐端来茶水,刚喝了几口,徐放和刘三洋相跟着进来,丰德昌一看,徐放高而瘦,刘三洋低而胖,和当年上高中时的模样已经相差较远。一问才知道,徐放当年在理科二班,后来考上了西北农学院,大学毕业后几经转折到了铜州市农业局。刘三洋跟丰德昌高中时在一个班,后来考到秦北师专,和田八斤同一年毕业,现在市民政局。
同学相见,无所不谈,天南地北,没有顺序,没有客套,最多的是回忆,一会儿,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感觉喝得有点多,随停下来七嘴八舌地谝闲传,田八斤说了本地一个传闻,颇具讽刺意味。说:“局长夫人养了一只宠物狗,每当客人来家里的时候,狗都非常热情好客,给客人表演一两个花样后,就会静静地趴在那儿听人说话,每当客人要走时,如果客人从口袋里拿出信封,狗则欢天喜地汪汪两声,表示欢送,如果客人没有掏出信封,狗则死死地咬住客人裤腿不放,等你掏出信封放下才会罢手。”
哈哈哈,几个人笑过之后。徐放说:“这算什么,我们局要配备一个副局长,听人说军台岭区的一位干部花了八万,主管组织的领导都说没问题,谁知YM县一位干部听到消息,拿了十二万给了书记,没过几天就顺利上任,军台岭区那位干部只能望‘位’兴叹了!娘娘地,这是什么世道!”
田八斤一看这二位说话有点过了,说:“这俩货喝多了,神志不清,这些事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还需要再说吗?你得行动啊!有一句广告语说得好,心动不如行动!”
刘三洋半天没有吭声,见大家不说话,讲了一个段子:“组织部考察某乡镇干部,找到一位女下属了解情况,女下属说:他呀!政治觉悟高,思想有水平,工作有能耐,我们女同志都乐意服从他,在他下边工作可舒服了,他在上面镇静指挥,我们在下面尽情的干。有时他见我们干的太辛苦,就亲自下来一下一下认真地干,我们单位的女同志都很舒服快乐!”
徐放说,你说的太一般了,有个段子说:“一位领导给下属女秘书改讲话稿,他边改边说,你的上半部两点突出,非常丰满,中间部分平平,没有特点,下半部分有点毛毛草草,有漏洞,水份太多。女秘书着急的问该怎么办,领导说,下班后你到我办公室来,给你加一条,或者日后再说。”
哈哈哈。
下午两点多,丰德昌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区委,刚走进过道,门房小伙递过一封信,丰德昌一看,是丰浩达来信了,急忙拆开一看,才知道,丰浩达最近正在周游玉器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