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语调缓缓地说明,即使声音有些低,君青梅却相信他一定会听到。
果然,身后响起了低哑的轻笑,脚步声逐渐远离,回廊又变得空荡荡起来。
这家伙会去找人的吧。
轻轻地自我安慰,不自觉地微笑从心头蜿蜒而上,沿着灯光下无所遁形飘荡摇晃的粉尘颗粒,再上,便是漫无边际的夜空。
遥远的时光间,传递了千万年以前光芒的星辰零碎的点亮漆黑的天空。没有白昼的刺眼,低调的夺目却以和缓的节奏麻痹了人的视觉,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属于自己的光亮。
手指一根根的张开,这方寸的大小居然奇迹般地遮掩了夜色中最明亮的星辰。跳跃的光芒随着掌心的移动忽隐忽现,满目的夜色中,太阴星已羞涩地躲入云层,只余下犹如丝质的漆黑帷幕,静静地对那些能听见的人们诉说。
无穷无尽……
似乎刺痛了谁的神经。
“在那里看什么呢?”
恍惚中抓住了一个温暖的肩膀,尉迟零沙哑地声音从君青梅的耳边传来,他带着懵懂地目光困惑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有一股青涩的担忧暗暗滋生,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
“是你?”
被拉住的少女转过了脸,一缕碎发被风吹到了尉迟零的脸上,轻拂过他的眼角,带着甜腻的花香。
“君青梅?”手像被烫到了似地收了回来,尉迟零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吃惊。
“你不在露台跑来厨房干什么?”
“厨房?”君青梅一脸黑线,“你们家厨房还真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尉迟零心情就好不起来,上次是刚考完等级测试,这次就是鞋被陷进泥土里。
“刚好,你来的正巧。你们家的花园吞了我的高跟鞋,现在就请你帮我把它拔出来吧。”
身体往后让出空间以便尉迟零明白自己的窘况,君青梅的语调有一抹自己都没发现的调侃,随意地仿佛是别人的鞋子。
“我倒不知道好好的花园还能吃鞋。你没事把脚伸那么远干嘛?”
瞥了一眼君青梅的右脚,尉迟零的鼻子发出啧啧地冷哼。
“反正你是主人,我也不介意宣传一下你们的待客之道。”
“你想栽赃陷害?”
“或者你愿意听听具体的?”
仅止于嘴角的笑意非但没有沾染到双眼,反而还有种欲拒人千里的疏离。从那双眸子里尉迟零看不透任何情绪,更无从分辨真假。
“哼。”他轻松地跃过木制凭栏,落到被青草覆盖的泥地上,恨恨地瞪了君青梅一眼。
君青梅嫣然一笑。
于是他弯下身体,蹲到地上,替她揭开脚腕上的搭扣。
赤裸的右足在尉迟零眼前晃了一下,他回头瞥了君青梅一眼,接着单手用力,将深陷在泥土的鞋子拔了出来。
“这算什么,我是王子吗?”
摇了摇手上的一只高跟鞋,半蹲着的尉迟零冲君青梅半开玩笑的说道。
“算不上王子,因为我不是灰姑娘。”
伸手钩过高跟鞋,君青梅试了试脚踏实地的感觉,“另外告诉你一点,凡是以公主为名的童话故事,王子,从来都是个配角。”
走了两步确定鞋子没有问题,君青梅背对着尉迟零挥挥右手。
“哧——”
手指搭在鼻子下面,尉迟零侧头一笑,随即挑衅地冲着那抹背影大喊了一声。
“喂,公主。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王子的故事。”
“废话,因为已经有我这个公主了。”
前进的步伐没有一丝迟疑,完全的自我肯定。
两个转角后君青梅终于碰到了一个尉迟家的侍者,而那人没等君青梅开口就恭敬地递上了一条方巾。
“君小姐。”
“哎?……谢谢。”诺诺地接过微温的白色方巾,心电转念之间,就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家伙。
“化妆室在哪里?”
从侍者处询问了最近的路线,君青梅在化妆室内擦掉了鞋子上的尘土,在整理了仪容之后,又随着侍者回到了露台。
“中午你还说不会出席这场晚宴。”
冷得足以冻人的声音。君青梅刚拿起餐盘便顿在了原地,在内心怒骂了千万遍这狗血的剧情之后,维持着笑意转过了身。
“你一定是记错了。”
抽了抽嘴角,留意到赵况易的视线划过手中的餐盘,不出意外地听到了一阵充满不屑的冷哼。
哼吧哼吧,早晚得慢性鼻炎让你们哼不出来。
内心剧烈吐糟,但还是跟着赵况易转了个身。这一刻对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君青梅忽然就没了大吃的心情。
瞥了一眼对方就拿了一杯饮料的双手,她的眼光在周围一转。
“来这里的宾客没人会去碰盘子里的东西,大家都习惯了。”
泯了一口杯中的饮料,赵况易转身向另一边举了举杯子,接着如同不认识君青梅一般,直接走了过去。
“虚伪。”
干脆地将餐盘丢到一边。既然不能满足口腹之欲,那么满足一下好奇也是可以的。目光随着赵况易的移动而转移,在婉拒了两三人的邀请后,只看见尉迟零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打了个招呼,接着便跟尉迟向一边的楼梯走了过去。
君青梅想跟过去看看,却被留守的保安拦住了去路。
“我和那个人是一起的。”
小声地指了指跟在尉迟零身后的赵况易,勉强能够看见两人相续走进了一间围着珠帘的小厅。
“对不起小姐,里面是内宅。”保安分毫不让。
君青梅讪讪地退了下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楼梯口探头探脑地踱来踱去。
依稀可辨中,除了赵况易和尉迟零还有一个靠坐在珠帘后的影子,尉迟零在左,赵况易居右,尉迟先是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接着三人都在珠帘后坐了下来。
君青梅盯着正对着自己的人影看了又看,那份肆意妄为的气质,慵懒而且懒散无比的坐姿,虽然隔着珠帘虽然看不清容貌,却有股似曾相识的错觉。
三人交谈了一会儿,尉迟起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接着正对的那人似乎是说了什么,尉迟与赵况易便同时转过了脸。
“不是一样的东西吗?”尉迟零不解地问道,视线在珠帘上转了又转,也不觉的这挂了许久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
“唔,多看两眼也就一般了。”散漫的语调慢悠悠地示意,让人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家老头说下个月的理事会会提交扩招学生的建议,万一校委会会顶不住那些董事,云鹊可就要改头换面了。”
“那又怎么样?每年不都有人出来蹦跶两下,权当看戏好了。”
“可是听说今年的入学率又降了二十个百分点,你就不担心云鹊以后招不到学生?”
“唔……那是上官言的问题,到时候自然有学生会挡着。”
“就不能网开一面?”
尉迟零的眼神转向赵况易。
“家族推荐,尉迟,你应该知道,没有别的办法。”
松散的眼神似笑非笑地在尉迟零的脸上一转,继而落到了一边沉默的赵况易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一瞬。
“既然对云鹊感兴趣,那就凭实力进来吧。”
风轻云淡地姿态飞扬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靠坐在两个软绵绵的垫子上,正中的人影透过珠帘望向楼下,鬼祟的身影,似乎又多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