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栋轻轻收回攥着匕首的右手,抬起右脚踏在沾满污垢的赌桌上,挽起低筒毡靴上面的裤腿,用左手拍一拍小腿肚子,右手猛地将整个匕首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小腿肚子里。
冷栋出人意料的举动直惊得黑子倒吸了口冷气,他明白,冷栋这是在用“自残”的方式向他们发出警示,表明自己已经做好了随时跟他们拼死决斗的准备。同时,也以退为进地把自己摆在了有利的位置,如果此时他们对冷栋进行攻击,俨然是破坏了道上的规矩,他们小小的赌帮便会被道上的朋友所不齿,更有甚者还会招惹来维护“道义”的人士跟他们过不去。基于这些考虑,黑子收起手里的屠刀,带着锅饼脸和野猪头起身拱手,送冷栋安然离去。
冷栋忍着从小腿上慢慢传上来的疼痛,稳步退出华树岩那如鬼窝般的家,费力地爬上雅丹,策马朝向老车长的住处奔去。腿上的刀伤经一路颠簸,阵阵剧烈的疼痛直朝着心里钻来。冷栋紧咬牙冠,顾不上擦拭一下额头上因疼痛渗出的冷汗,就这样坚持着,坚持着,终于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来。
老车长和阮景松在漆黑的夜里寻了半天,才循着雅丹低沉的嘶鸣发现了滚落在土坡下昏迷的冷栋。老车长和阮景松把冷栋抚上马背,驮回已升上火盆的暖烘烘的家里。老车长用一根皮带扎紧冷栋受了伤的右腿,左手摁住冷栋的脚踝,右手干净利落地把刺进冷栋小腿肚子里的匕首拔了出来。阮景松用烧开过的热水讯速地为冷栋清洗了一下伤口,敷上刀创散,用绷带将冷栋受伤的小腿包扎起来。
直到过了午夜,冷栋小腿上的伤痛才有所缓和,挣扎着坐起来喝了几口阮景松熬得姜汤,便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听说跟华树岩吵了架的阮景松回到了老车长家里,华春山和阮永梅带了些青菜和食品前来探望,才知道了华树岩把阮景松输给了那帮歹人又被冷栋赢回来了的事,直气得老两口摇头叹息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车长被妹妹和妹夫把儿子溺惯成这么败家的事实气得话都说不成样子,“你们两个从小是怎么管教的树岩?我回来后才知道景松一直在家里遭受着树岩的打骂。现如今竟然发展到把自己的老婆当作筹码去赌博,如果这样下去的话,非家破人亡不可。”
“哥,真是对不起!让景松这孩子受委屈了。以前我们也不是不管,但树岩这个逆子就是屡教不改。本来我们想着,你在外面见的世面多,你回来后就可以帮着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怎么着才能让树岩和景松这两个孩子能够长久地过下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逆子干出了伤天害理的用自己的老婆顶账的事。你说让我们老两口子的脸往哪里搁呀?”华春山满脸懊恼和无奈地说道。
“哎!都到这时候了,说什么也不起作用了,反正我是不想再让景松回到那个不把她当人看的家了,你们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老车长面色严峻地看着华春山和阮永梅道。
“哥,景松虽然是你的闺女,在您这里住些时日也无可厚非。但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家的媳妇,既然您不想让孩子再回到那个混小子身边,那就先让景松住我们家去。你看这样行不?”阮永梅低声下气地跟老车长商量。
“你说的虽然不是个长久之计,但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冷栋为了把景松从那些歹人手里赎回来受了伤,就先让景松住在我这一段时间,也好帮着我照看一下冷栋。”老车长满腹心事地征询华春山和阮永梅的意见。
“哥,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就按着你说的办。这段时间,我们会经常来看你和景松,还有把景松从那些坏人手里赎回来的哑巴冷栋。”阮永梅说完,拉起华春山,向老车长告别回家了。
过了刚一天,华春山和阮永梅带着一篮子米面又来到老车长家里。老车长推让不过,只好让妹夫和妹妹把送来的礼物放下。
第三天早饭还没吃完,华春山和阮永梅拿着些点心和毡皮再次来到老车长家里。虽然这么频繁地来探望老车长,可以说是华春山和阮永梅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对阮景松造成伤害的弥补,但深谙世事的老车长还是从华春山和阮永梅的脸色上看出了他们的难处,禁不住关心地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把我当成要饭的了吧。你们家里有多少东西能让你们天天往我这里拿?”
“哥,树岩那孩子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景松的事情,我们想起来就愧疚难当。拿这点东西过来能算的了什么?”阮永梅支支吾吾地回道。
“妹子,你千万不要拿我当外人。说句见外的话,你们要想给景松进行弥补,一次多拿些东西过来就行,何必天天往这里跑呢?你们心里有什么苦衷尽管告诉我。”老车长单刀直入地说道。
听老车长这么说,阮永梅眼圈一红,嗓子眼儿里略带哽咽地说道:“哥,实不相瞒,这两天,树岩那个混蛋天天去家里逼我和春山。说是景松一天不回去,他就让我们一天不得安宁。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个混蛋还无耻地放话,说景松不回我们家让我们两口子伺候着享清福,偏偏喜欢在您这里伺候冷栋,是不是跟冷栋这个哑巴好上了?”
阮永梅的话直气得老车长一个劲地哆嗦,“你们那个能把自己老婆输给别人的贼子,有什么肮脏的话说不出来?有什么肮脏的事做不出来?你们怕他,我不怕他!要景松回家可以,让他过来找我。”
“他领教过哑巴冷栋的厉害,哪里还敢来您这里闹事?所以他才往死里逼我和春山。就在今天我们来您这之前,那个无良贼子还发着狠地威胁我们说,如果三天之内我们还不能劝景松回家,他就一把火把我们的房子烧了。”阮永梅满眼是泪地对老车长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