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南地北往返运行的列车上,四季难分的一年多的光景眨眼即逝,机灵勤快的冷栋跟每个乘组里的每个车乘人员都能愉快相处,很是招人待见。打着哑语服务贴心的冷栋,俨然成了这列贯通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快车里的一道特殊的靓丽风景。
一浪紧随一浪的改革大潮,终于涌到了懈怠自傲的“铁老大”身上。冷栋所在的列车机组属于要被淘汰的老旧型号,车组人员也要依据各自的履历和培训资历进行重新编组和下岗分流,冷栋这个不在编的“协勤”人员只有离开这个曾让他“安身立命”的“铁哥们儿”了。
老列车长阮永和已近退休年龄,自是按照有关规定领取转移了养老保障,一心想着回老家颐养天年。老车长膝下无子,看冷栋聪明麻利,不像是一般的孩子,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就有心带着冷冻暂时跟他回老家过活。冷栋埋在内心深处的抱负虽然没有泯灭,但“旧债”未消,一时也没适合自己的环境,也只得随了老车长的心愿,随他回家尽些孝道,已报答一年来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老车长的家位于黑蒙交界处的一个小镇,一路下来辗转颠簸,比冷栋想象的要偏远闭塞得多。大车换小车地行了十多天的路程,终于到达了一个距老车长家还有不足五十里路程的黑瞎子镇。跨过横在面前的那道宽约三十多里的无法通过任何车辆的老林,到达黑水渡口,便可从那里乘船顺水而下地回家了。
前面的这道老林名曰“老熊林”,连接着左右茫茫林海,是生活在附近的人们来回过往必经之路上的一个黑熊经常出没的地方。要想从这个“老熊林”过去,按照这里的规矩,都是在每周二的早上,由专门的向导和护林人将所有行人集中到一起,组织大家一道穿过。林子那边的渡口也是每周二才有一班中午发向黑水对岸的轮渡。因为老车长和冷栋坐的从最近的县城赶往这里的马车在路上出了点故障,等他们到达这个黑瞎子镇的时候,穿越“老熊林”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按道理,老车长跟冷栋要在这里度过七天的时间,等到下周的这个时候才能随下一波行人一同穿过“老熊林”。但在这里土生土长起来的回家心切的老车长阮永和显然是等不得的。他带着冷栋在镇子上匆匆补充了些营养,备齐了只有单独穿越“老熊林”的人才需要的装具,便带着冷栋毫无顾忌地一头扎进了林子。
虽然从林子这边到对过的直线距离并不太长,满打满算也就三十里左右,但进了林子才会感受到什么叫做“林子之大”!古树参天遮阳蔽日,陈年积叶鸟兽迷踪。看着有些胆怯的冷栋,老车长大声安慰道:“年轻人,不用紧张,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个林子的一草一木我都认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追上前面的队伍。即便追不上他们,赶上中午的轮渡也没有问题。”
听老车长这么说,冷栋露出一副欣慰安定的神情。
为了让冷栋心里更踏实,老车长继续夸口道:“小伙子,你想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吗?”
冷栋使劲点着头。
“我年轻时,是捉熊的。专门捉那些吓人的黑瞎子的。”老车长喘着粗气,一脸的豪迈。
冷栋竖起大指,嘴里呜哩哇啦地表示着佩服。
“要说这个熊啊,还真有几分人性。”老车长深吸了口气,“其实跟我们人类最通灵性的就是熊了。在捉它们的时候,主要就是利用了它们喜欢模仿人类这一特点。”
听老车长说到捉熊,冷栋一下子来了兴趣,用右臂挽住老车长的胳膊,以使老车长拉起呱来不那么费力。
歪头看着眼疾手快的冷栋,老车长面带欣赏地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捉熊的时候,要提前预设好场地。在黑瞎子出没频繁的地方,选一个粗壮且有韧性的大树,锯掉树身,留下半人高的树桩。然后把树桩劈开,中间插入削尖了的硬木,硬木上系好结实的细绳,绳子的另一头拉到远处可以藏身的树后。一切准备就绪,你就可以拿着一个装满了清水和另一个盛满了蜜酒的一模一样的两个酒瓶,蹲在树桩子上坐等黑瞎子的到来了。”
瞅一瞅冷栋听得认真着迷的样子,老车长更加津津有味地说道:“狗熊发现你以后,不会直接过来对你进行攻击,而是会远远地对你进行观望。这就到了你表演的时候,你要拿起盛着清水的瓶子,用夸张的动作打开瓶盖,把瓶子举过头顶,美美地品尝瓶子里的‘美酒’。中间你还要故作被酒辣到的样子,呲牙咧嘴地抓挠一会儿,然后再装着把剩下的‘美酒’全部喝光。之后,你便可以丢下另一瓶装着蜜酒的瓶子,悄悄地走到大树后面去看热闹了。接下来,黑瞎子就会学着你刚才的样子,坐在树桩上享用美酒。等它把瓶子里的蜜酒差不多快喝完的时候,你要迅速瞅准时机,拉开支撑着树桩的硬木,树桩便会把狗熊紧紧地夹住。已经被酒醉晕了的狗熊是很难逃脱的。”